云松的声音落在洞口时,林衍正把那块磨得发亮的木梳揣进怀里——木梳是李婶生前用的,梳齿断了两根,却是她教自己梳头时唯一留下的物件。张叔和李婶捡他回来那年,他才三岁,是这对夫妻用野果、麦饼把他喂大,教他在山里辨草药、设陷阱,这青莽山的每一寸能活命的路,都是他们手把手教的。
“衙役已经在山下候着,山匪我会交接妥当,你不用挂心。”云松的脚步停在藤蔓外,没进来打扰,“咱们现在去看张叔李婶,可好?”
林衍攥着木梳的手紧了紧,点头起身。走到洞口,见云松手里拎着个布包,打开是两把新扎的麦秆扇——张叔夏天总爱用这个扇风,李婶则喜欢在扇面上绣些山里的花草。“之前听你提过,张叔李婶夏天离不开这个。”云松把麦秆扇递给他,“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也是份心意。”
林衍接过扇子,指尖触到粗糙的麦秆,眼眶瞬间热了。他跟着云松往山北的坡地走,这条路他走了十几年,从跟着张叔去坟前除草,到后来自己每年清明、忌日都来,闭着眼都能摸到石碑的位置。云松没用法术开路,只是陪着他慢慢走,偶尔帮他拨开挡路的荆棘——他能看出林衍脚步里的沉缓,那是对养育者的念想,比寻常的牵挂更重。
快到坡地时,林衍先跑了两步。两座土坟并排挨着,坟前的杂草刚除过不久,是他半个月前特意来清理的,石碑上“张公”“李母”四个字,是他十五岁那年,用张叔留下的凿子一点一点刻的,笔画虽歪,却刻得极深。
他蹲下身,把麦秆扇轻轻靠在石碑旁,又从怀里摸出一小袋炒豆子——这是李婶最爱吃的零食,以前总藏在灶台上的陶罐里,留给他当“解馋的”。“张叔,李婶,我要走了。”林衍的声音压得很低,怕惊扰了长眠的人,“之前我总说,要守着您俩留下的屋子,守着这片山。可现在有坏人找我,他们要抓我去‘炼灵’,我要是留在这儿,迟早会把灾祸引到您俩这儿来。”
风卷着草叶擦过石碑,发出“沙沙”的响,像是李婶以前在灶房里唤他“阿衍,吃饭了”的温柔。林衍伸手摸了摸石碑上的字,指尖能感受到凿子刻过的痕迹,眼眶慢慢红了:“那位云松前辈说,有个叫‘清虚观’的地方,能教我修炼,能让我变强。等我学好本事,就回来保护您俩的坟茔,保护您俩种过的地、砍过的树,再也不让坏人靠近。”
他对着两座坟磕了三个头,额头碰到冰凉的泥土时,想起张叔最后一次教他设陷阱的场景——那天雪下得大,张叔握着他的手,教他把竹桩埋在雪下的软土里,说“阿衍,以后要是我和你婶不在了,你得靠这些本事活下去,要好好的”。
“我会好好的,张叔李婶。”林衍起身时,声音带着哽咽,“我会变强,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连自己都护不住。”
云松站在不远处的老槐树下,手里的白玉折扇轻轻拢着,没上前打扰。他能感受到林衍身上的纯阴灵气里,裹着一丝极韧的执念——那是对养育之恩的记挂,是修真者最该守住的“本心”,比任何天赋都珍贵。
林衍最后看了一眼石碑,把那袋炒豆子压在麦秆扇下,才转身走向云松。“前辈,我们走吧。”他的语气里还有未散的不舍,却多了几分坚定。
“想回来看看,随时都能。”云松看出了他的顾虑,温和地补充,“清虚观有‘传讯符’,以后你想知道山下的事,或是想托人来照看坟茔,都能办到。”
林衍松了口气,心里最后一点犹豫也散了。他知道,自己不是“丢下”张叔李婶,而是在用他们教的“活下去”的本事,去争一个能真正守护他们的未来。
往山外走时,林衍忍不住问起噬道盟:“前辈,他们抓‘灵者’,真的是为了炼药吗?”
“是炼‘道基丹’。”云松的脸色沉了些,“噬道盟的人靠掠夺他人灵根进阶,‘灵者’的灵气精纯,尤其是你这样的纯阴体,对他们来说是‘极品材料’。若你留在山里,迟早会被他们找到。”
林衍攥紧了手里的木梳,更庆幸自己做了去清虚观的决定——他不能让张叔李婶的心血,最后落得被坏人利用的下场。
到了山口,林衍回头望了一眼青莽山,晨雾还没散,山的轮廓像张叔李婶以前在夜里帮他缝补的衣角,温和又安心。云松从怀里摸出一枚淡青色玉佩,递给他:“这是‘敛气佩’,能遮住你的纯阴气息,免得路上被噬道盟的探子发现。等出了青莽山,我再用术法带你赶路。”
林衍接过玉佩,贴身戴好,玉佩的温润贴着胸口,像李婶以前把他冻红的手揣进怀里的温度。他抬头看向云松,眼神亮了些:“前辈,我准备好了。”
云松点头,率先迈步往山外走。林衍跟在后面,脚步不再拖沓——他知道,自己踏出青莽山的这一刻,不仅是离开熟悉的山林,更是带着张叔李婶的期望,去走一条能“好好活下去、能护住想护的人”的路。而清虚观,就是这条路上的第一个岔口,也是他对抗噬道盟、守住承诺的唯一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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