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的星穹之下,焦土蔓延。曾经的战场沉寂下来,只余下风穿过扭曲金属骨架时发出的低哑呜咽。
苏拙和泰坦尼娅没有离开这颗破败的星球。他们在废墟边缘,用捡来的残破板材和烧焦的砖石,勉强搭起了一个能遮风避雨的简陋居所。
烟囱里每日升起的细弱炊烟,是这片死寂土地上唯一鲜活的迹象。
黎明时分,天光熹微,透着一股冷清的灰蓝。苏拙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深吸了一口清冷而带着铁锈味的空气。他提起靠在墙边的铁锹和镐头——这些最原始的工具,是从他亲手用破碎舰艇的残骸制造的。泰坦尼娅跟在他身后,手里挽着一个旧篮子,里面放着清水、一些食物,还有几把磨得发亮的刻刀。
他们日复一日地走向那片广阔的坟场。过程沉默而规律,几乎带着一种农耕般的质朴。
苏拙选定一处,停下脚步。他不用目光搜寻,只是平静地开始挥动镐头,刨开坚硬混杂着碎砾的土地。
他原本拥有粉碎星辰的力量,此刻却选择让肌肉去感受每一次发力,让掌心去深入每一层泥土,让思维趋向于平凡。
汗水沿着他的额角滑落,渗进衣领。他的表情依旧缺乏强烈的悲喜,只是一种全然的专注,仿佛这挖掘本身,就是唯一需要完成的仪式。
泰坦尼娅则在他挖掘的时候,安静地清理着附近的区域。她小心地挪开较小的金属碎片,用一块粗布擦拭找到的、相对平整的金属板或石块,准备用作墓碑。
她的动作细致而温柔,白色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有时她会蹲在一具依稀可辨人形的遗骸旁,久久地凝视那模糊的轮廓,眼神里是深沉的哀恸,却不再有新的泪水。悲伤仿佛已沉淀进她的骨血里,化作了一种更持久、更沉默的陪伴。
墓穴挖好,苏拙会跳下去,亲手将找到的遗骸——有时是完整的,更多时候是残缺的——小心地安置进去。没有言语,只有泥土被翻动的沙沙声,和彼此之间平稳的呼吸声。
然后,便是命名与刻碑的时刻。
苏拙会坐在一块石头上,接过泰坦尼娅递来的金属板和平整石块。他拿出刻刀,微微蹙眉思索。
“今天从这边开始。”他可能会这样说,语气平淡,像在决定今天先修剪哪一排篱笆。
“那个机甲左臂有红色涂装痕迹的,他冲锋时总比其他人快半步。就叫他‘红翼’,卡丹(Cadon)。”
刻刀尖端在金属上留下深深的划痕,发出单调却清晰的“滋滋”声。卡丹(Cadon)。名字下面,有时会加上极短的一句,说是墓志铭,实则更像是笔记的注脚:“快人一步”。
泰坦尼娅会坐在他身旁,看着他刻碑,偶尔递上清水。有时她会轻声补充一点模糊的印象:“我好像记得……这个孩子,是第五百一十二小队的,他们的队长,很喜欢吃糖。”
苏拙的动作会停顿一下,然后点点头,或许会在名字旁再添一个极小、略显笨拙的糖果图案。
他们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地命名。过程并不总是充满戏剧性的回忆,很多时候,名字来源于最直观的特征。
对于这些战死的铁骑,哪怕他可以,苏拙也不愿意轻易地探寻他们的过往。
一个身材格外高大的,就叫“巨橡”,加里奥(Galio)。
一个机甲肩甲上有三道平行划痕的,就叫“痕”,马克(Mark)。
一个他们找到时,手里还紧紧握着一块破碎电路板的,就叫“执器”,西门子(Siemens)。
名字简单,甚至有些随意,却因此显得真实。墓碑的材质也各不相同,有的是光滑的合金板,有的是粗糙的岩石,还有的甚至是半块烧黑的舰壳。
它们高低错落,毫不规整,却有一种野生的、蓬勃的生命力,仿佛这些逝去的生命以另一种方式在这片土地上重新站立起来。
泰坦尼娅在第一次随着苏拙升起一片碑林后,曾经这样问过:
“碑,究竟是为了纪念,还是忘却?”
苏拙沉默地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至少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他更愿意选择纪念。
日头渐渐升高,又缓缓西斜。当光线变得柔和金黄,他们便会收拾好工具,将最后一杯清水洒在今日新立的墓碑前,然后默默踏上归途。背影融入苍茫的暮色里,与那片他们亲手树立起的、日益扩大的碑林融为一体,寻常得如同任何一对结束了一天劳作的平凡夫妻。
苏拙依旧没有太多话,情感的浪潮在他内心深处或许尚未完全翻涌成惊涛,但每一次铁锹切入泥土,每一次刻刀划过金属,都在那冰封的漠然之下,留下一道细微却不可磨灭的刻痕。
意义,并非总是轰然降临的顿悟,有时它更接近于这日复一日的、沾染着泥土与汗水的——铭记。
他们重复着这平凡的日常,日复一日地为那些献身于这场战役的铁骑们立起墓碑、写下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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