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日,重生日。
一种奇异的氛围开始在金属通道和宽阔广场间弥漫。连日的安宁,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积压的情绪如同地下水,寻找着宣泄的出口。
夜晚降临,方舟模拟出的天光渐次暗淡,换上较为柔和的夜间照明。不知是从哪个角落开始,先是一阵略显嘈杂、音质不算好的音乐声试探性地响起——是一首旧时代节奏明快、带着些许感伤的流行情歌。这声音在平日里死寂的方舟中显得格外突兀,引来了不少警惕的目光。
但预想中的制止并未到来。灰衣人依旧如同雕像般立在各自的岗位,对这不寻常的声响置若罔闻,仿佛重生日的规定里,默认了这短暂的“越界”。
音乐的响起,像是一个信号。
很快,有人壮着胆子,从自己的房间里,搬出了成箱的罐装啤酒——这也是兑换列表上价格不菲的“奢侈品”,通常只有编号靠前、略有积蓄的人才会偶尔兑换一两罐用以麻痹神经。但今夜,似乎不少人提前达成了默契,或是某个小团体牵头,大量的啤酒被搬到了广场中央。
“来来来!喝!今天不想明天事!”
一个编号三千多的壮汉率先打开一罐,泡沫涌出,他豪迈地灌下一大口,然后用力将空罐捏扁,发出刺耳的响声,引得周围一阵叫好。
有了带头的,压抑已久的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纷纷涌向那堆突然出现的“慰藉品”。啤酒被一罐罐分发下去,音乐也换成了更激昂、更富节奏感的舞曲,声音开得更大,甚至有人搬来了简陋的发光设备,让广场中央变成了一片临时、简陋却充满生命力的舞池。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起初只是年轻人,后来一些中年、甚至像老金这样年纪的人,也受气氛感染,小心翼翼地抿着分到的啤酒,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人们随着音乐笨拙地摆动身体,大声交谈,放声大笑,仿佛要将过去所有杀戮日的恐惧和国会日的压抑,都在这酒精和噪音中彻底挥发掉。
林生、老金、阿泰、淑珍带着妞妞和小猪,也坐在离狂欢中心稍远的边缘地带。阿泰用一些游戏币换来了几罐啤酒,分给林生和老金。淑珍要照顾孩子,只拿了点果汁。
“啧,这玩意儿,以前在外面都不稀得喝,现在倒成好东西了。”老金抿了一口,咂咂嘴,皱纹深刻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眼神有些飘忽,不知是想起了外面的生活,还是单纯被酒精醺的。
阿泰则显得有些拘谨,他小口喝着酒,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跟着音乐节奏轻轻点头,偶尔看到人群中某个跳得欢快的身影,眼神里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妞妞兴奋地看着热闹的场景,在小猪身边叽叽喳喳,小猪依旧沉默,但紧挨着阿泰,手里捧着淑珍给的果汁,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光怪陆离。
林生握着冰冷的啤酒罐,没有立刻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些平日里因为编号、因为生存而彼此警惕甚至敌视的人们,此刻却勾肩搭背,互相敬酒,说着言不由衷或发自肺腑的醉话。他看到两个之前在杀戮日里为了一个藏身点差点动手的男人,此刻正红着脸划拳,输了的人仰头灌酒,赢的人拍手大笑。
“妈的……凭什么……老子会被抓到方舟里……”不远处,一个醉醺醺的男人瘫坐在地上,抱着空酒罐,含糊不清地哭诉着,“我老婆孩子……还在外面等着我呢……我要是死了……他们可怎么办啊……”
他的哭诉引来了旁边另一个同样半醉的人的共鸣:“谁不是呢……这鬼地方……就是个吃人的魔窟……什么方舟,屁!就是个大号的斗兽场!”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啦!”旁边还有人保持着清醒,赶紧制止。
但抱怨一旦开头,就很难止住。酒精放大了情绪,削弱了恐惧。各种压抑在心底的话,开始像气泡一样从不同角落冒出来。
有抱怨规则不公的,有怀念逝去亲友的,有猜测代表们秘密的,甚至有人开始低声咒骂系统,咒骂这该死的命运。当然,更多的还是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交织着此刻短暂的放纵带来的虚假快乐。
“你说……我们还能出去吗?”一个年轻女孩带着哭腔问她的同伴。
“出去?别想了……能活过下一个杀戮日就不错了……”同伴醉眼朦胧地回答,语气里满是绝望的认命。
林生听着这一切,心中感慨万千。这光怪陆离的场景,这酒精催化下的众生相,何尝不是外面那个社会的扭曲缩影?有阶层(编号),有竞争(杀戮日),有政治(国会日),有娱乐(此刻的狂欢),有绝望的底层呐喊,也有既得利益者的醉生梦死。只不过,这里的一切都被极端化、加速化了。生存的压力如同利剑,时刻悬在头顶,使得每一次喘息都显得如此珍贵,又如此悲哀。
“嘿!兄弟!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来,干一个!”一个满脸通红的陌生男人摇摇晃晃地走过来,非要跟林生碰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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