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生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编号五千多，是个新人。他没说什么，只是拿起啤酒罐和他轻轻碰了一下，抿了一小口。那男人也不在意，哈哈大笑着又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看着他们，有时候觉得，像一场梦。”淑珍轻轻搂着已经有些犯困的妞妞，低声对林生说，“好像一觉醒来，还能回到医院，闻到消毒水的味道。”
林生沉默了一下，看着远处那个还在声嘶力竭宣称自己是神之代言人的道士，此刻他身边也围了几个递酒的信徒，不由淡淡道：“梦总是要醒的。”
老金打了个酒嗝，接过话头，语气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管他梦不梦呢……能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地喝口酒，听个响，不用想着明天会不会被人从背后捅刀子，就是福气咯。”
阿泰默默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揽住了靠在他身边已经开始打瞌睡的小猪的肩膀。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身上那种渴望成为女性的柔和气质，与此刻保护者的姿态，形成一种奇异而和谐的统一。
夜渐深，音乐声未停，但喧嚣中开始掺杂更多的鼾声和呓语。很多人直接醉倒在地上，或靠着同伴沉沉睡去。广场上弥漫着浓重的酒气和一种疲惫后的安宁。
林生将最后一点啤酒喝完，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眩晕。他抬头望着方舟穹顶模拟出的、虚假的星空，心中那片冰冷的复仇之火，似乎也被这人间烟火气稍稍熏染，变得复杂起来。
这个方舟，是地狱，但此刻，它也确实呈现出了另一个社会的诡异面貌。他要复仇，要真相，但或许，他也需要更深入地理解这个扭曲的“社会”，才能找到隐藏在其脉络中的致命弱点。
狂欢终将散场，重生日也会结束。但这一夜的光影、声音和弥漫的情绪，如同一个短暂的幻觉，深深地烙进了许多幸存者的记忆里，包括林生。它提醒着他们，在无尽的杀戮和绝望之外，人性中依然存在着对连接、对释放、哪怕是对虚假温暖的渴望。
而这渴望，在某些时候，或许比恐惧更具力量。林生将空啤酒罐轻轻放在脚边，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依然黑暗，但今晚看到的这一切，让他更加确信，摧毁这个系统，不仅仅是为了复仇，也许，也是为了某种更渺茫的、关于“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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