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的空气因这禁忌阵法的传授而凝固。就在这时——
“哼。”
一声低沉、冰冷、如同金铁摩擦的冷哼,突兀地在演武场另一侧的阴影中响起。
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母子间沉凝的气氛。
萧凛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廊柱的阴影之下。青铜面具在斑驳的光线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遮住了所有表情。灰褐色的斗篷纹丝不动,仿佛已与阴影融为一体。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穿透了空间的距离,冰冷地扫过沙盘上那片赭红色的区域,再缓缓移向轮椅中气息萎靡的楚明昭,最后定格在萧念昭年轻而沉凝的脸上。
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岳般的威压,混合着浓烈的沙场铁血气息,如同实质的冰墙,沉甸甸地压向场中。演武场上空盘旋的几只沙鹰仿佛感受到了危险,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振翅高飞,迅速消失在铅灰色的苍穹之中。
萧念昭瞬间挺直了脊背,如同标枪般肃立,朝着阴影的方向躬身行礼,声音沉稳:“父亲。”
楚明昭深陷的眼窝缓缓睁开,布满了血丝的瞳孔如同淬火的寒星,精准地刺向廊柱阴影下那道沉默如山的身影。她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下抿紧,搁在扶手上的右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空气中弥漫开无声的硝烟。
萧凛没有回应萧念昭的问候。他的目光穿透冰冷的青铜面具,如同实质的刀锋,落在儿子脸上,低沉沙哑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焚城……玉石俱焚……气魄不小。”
他沾满沙尘的靴子向前踏出一步,灰褐色的斗篷下摆随之拂动。他没有走向沙盘,反而朝着演武场边缘那片由巨大青石砌成的、模拟城墙的靶场走去。脚步沉稳,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然,”他走到靶场边缘,背对着沙盘和母子二人,目光投向远方无尽的沙海,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如同冰冷的石块砸落,“焚得了一城……焚不尽人心……焚不尽……那如跗骨之蛆的……觊觎!”
他猛地转身!青铜面具冰冷地对着萧念昭,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爆射出骇人的精芒!
“兵者,凶器。焚城……是穷途末路的哀嚎!真正的壁垒……”他沾满沙尘、骨节分明的大手,极其缓慢地抬起,带着一种千锤百炼的沉重力度,重重地点在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隔着衣料,那枚刻着“山河永固”的暗金长命锁与二十支“同生”箭矢的坚硬轮廓清晰可触!
“在这里!”
“空城计?”萧念昭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愕。这并非什么高深莫测的兵法,甚至带着几分被逼无奈的取巧和……赌性。这与母亲那焚尽八荒的“凰焰焚城”,简直是两个极端!
“哼,”萧凛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你以为……是那诸葛孔明……城头焚香抚琴……吓退司马懿小儿的故事?”他沾满沙尘的靴子重重踏在脚下坚硬的夯土地面上,发出沉闷的钝响,“那是演义!是……话本!”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撕裂伪装的铁血与残酷:
“真正的空城计……是……用一座城……用满城百姓的命……去赌!”
“赌的是……攻方主帅……心中的……鬼!”
“赌的是……他……看不透你……虚张声势下……埋着的……是真正的绝望……还是……致命的陷阱!”
“赌的是……他……有没有那个魄力……用万千将士的血……去填一个……可能存在的……坑!”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钢针,字字诛心!每一个“赌”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深入骨髓的残酷!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死死锁住萧念昭,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对兵法的浪漫幻想彻底碾碎!
“永平七年冬……朔风卷地……雪深三尺……”萧凛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穿越时光的苍凉与刻骨的寒意,“雁回关……守将……李敢……麾下……仅余……三百残卒……伤者过半……箭尽粮绝……”
他沾满沙尘的大手猛地指向靶场一侧空旷的角落,仿佛那里正矗立着一座被风雪肆虐的孤城:
“关外……北狄左贤王……亲率……八千狼骑……兵临城下!黑云压城……蹄声如雷……欲……屠城立威……震慑边关!”
“李敢……做了什么?”萧凛的声音如同寒风中的冰凌,刺骨锥心,“他……大开……城门!”
“命……三百伤卒……卸甲……于城头……扫雪!”
“城中仅存的……几十个……白发老翁……颤巍巍……于城门洞内……围炉……烤着……最后一只……瘦羊!”
“他自己……披着单衣……坐于……城门楼前……雪地中……温了一壶……劣酒……自斟……自饮!”
萧凛的描述极其简洁,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画面感。风雪、孤城、洞开的城门、卸甲扫雪的伤兵、烤羊的老人、雪地独饮的将军……每一个细节都如同一把冰冷的刻刀,在萧念昭脑海中凿刻出一幅悲壮到极致、也诡异到极致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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