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再说一个字。
高大的身影猛地转身,灰褐色的斗篷在风雪中划出一道沉重而决绝的弧线,带着席卷一切的寒意,大步踏入了外面狂暴的风雪之中。厚重的门帘在他身后猛烈地晃动,再次隔绝了内外。
棚屋内,只剩下婴儿嘹亮的啼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以及一片死寂的沉重。
---
营地边缘,那座被流民们敬畏地称为“城主铁庐”的棚屋内,气氛如同凝固的铅块。没有点灯,只有角落火塘里几块将熄的炭火散发着微弱而晦暗的红光,映照着墙壁上悬挂的刀弓铠甲投下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狰狞阴影。
萧凛高大的身影背对着门口,站在一片狼藉的长案前。青铜面具已被摘下,随意丢在案角,露出那张轮廓深邃、足以令山河失色的脸。只是此刻,这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万载寒冰雕琢而成,唯有紧抿的薄唇和下颌绷紧的线条,透露出其下翻涌的惊涛骇浪。灰褐色的斗篷上凝结的冰雪正缓缓融化,在夯土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他沾满冰雪和沙尘的大手,正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毁灭性的力度,拂过长案上堆积如山的、各式各样的箭矢。
这些并非新箭。而是黑狼堡军械库的缴获,是历次与沙匪遭遇战后回收的,甚至还有流民汉子们自制的粗劣木箭。箭杆有的笔直,有的弯曲;箭头有的锋利幽冷,有的锈迹斑斑,有的干脆就是磨尖的兽骨或燧石;尾羽更是残缺不全,沾满污垢和暗褐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血迹。它们杂乱地堆叠在一起,散发着浓烈的铁锈、血腥和陈旧皮革混合的死亡气息。
萧凛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一支一支地扫过这些承载着死亡与过往的旧箭。指尖拂过一支箭杆上深刻的刀痕,那是某次遭遇战留下的印记;拂过一支箭头处暗褐色的污迹,那可能是某个沙匪或流民汉子生命的终结;拂过一簇被血浸透后板结发硬的尾羽……
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却带着一种千锤百炼的精准和一种令人心悸的专注。一支,又一支。被他拂过的箭矢,如同被赋予了某种使命,被极其郑重地放在长案另一侧的空地上。
巴图尔壮硕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他手中捧着一个沉重的粗麻布袋,里面装满了刚刚从各处收集来的、同样带着使用痕迹的旧箭。他不敢出声,只是沉默地将麻袋放在长案旁,然后垂手肃立在一旁的阴影里,如同最忠诚的影子。他看着城主那沉默而专注的背影,看着那支不断增加的、被挑选出来的旧箭堆,心头充满了巨大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棚屋内只剩下箭矢被拿起、放下时发出的极其轻微的碰撞声,以及火塘中炭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
萧凛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不知疲倦。他沾满污迹的手指拂过最后一支从麻袋中取出的、箭头崩缺的旧箭,将其郑重地放在那堆挑选出来的箭矢顶端。
一百三十七支。
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三十七支带着死亡印记的旧箭,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长案旁的地面上,在晦暗的火光下如同一个沉默的、由钢铁与死亡铸就的方阵。
萧凛冰冷的目光扫过这堆旧箭,如同在检阅一支身经百战的铁军。他沾满污迹的大手伸向火塘旁。那里,静静架设着一座极其简陋、却异常坚固的小型熔炉——这是乌雅为打造营地器械临时搭建的。炉膛内,暗红色的炭火正无声地燃烧着,散发出灼人的热浪。
他没有任何犹豫,动作沉稳如山岳。他拿起一支旧箭,看也不看,直接将其箭头朝下,猛地插入暗红的炉膛深处!
嗤——!
一股刺鼻的青烟伴随着烧灼皮肉的焦糊味瞬间腾起!箭杆上沾染的污垢、血迹在高温下迅速碳化、剥落!
一支,又一支!
萧凛的动作快而精准,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利落。沾满污迹的大手毫不在意高温的灼烤,将一支支承载着过往杀戮与死亡记忆的旧箭,如同投入祭坛的柴薪,狠狠插入暗红的炉膛!嗤嗤的烧灼声和腾起的青烟在死寂的棚屋内弥漫开来,混合着铁锈和血腥被焚烧的独特气味。
炉膛内的温度在旧箭不断投入下迅速攀升!暗红的炭火逐渐转为炽烈的橘黄,最终化作令人无法直视的白炽!被投入其中的旧箭,无论是坚韧的金属箭头,还是粗糙的木杆,亦或是板结的羽毛,都在恐怖的高温下迅速扭曲、变形、熔化!
一股粘稠、炽热、闪烁着刺目金红色光芒的金属熔流,如同被释放的地心岩浆,在炉膛底部的特制坩埚内汇聚、翻滚!灼热的气浪扭曲了空气,将萧凛高大的身影映照得如同浴火的魔神!
巴图尔站在阴影里,早已被汗水浸透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土墙,粗重的呼吸带着灼热的气息。他看着城主那在热浪中纹丝不动的背影,看着他沾满污迹和灼痕、却稳定如山的手,看着坩埚内那翻滚的、仿佛蕴含着无数亡魂咆哮的金红熔流,一股混杂着巨大敬畏和深入骨髓恐惧的寒意,顺着脊椎骨一路窜上头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将军夫人?不,本将要做镇国侯!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将军夫人?不,本将要做镇国侯!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