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怨声顺着风沙,飘进了驿站角落几个看似普通、实则眼神闪烁的漠北汉子耳中。其中一人,正是巴图派出来打探消息的心腹。他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死亡戈壁,“黑风隘口”。
风沙如同亿万把淬毒的砂纸,疯狂打磨着两侧狰狞的百丈风蚀崖壁,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啸。狭窄的隘道内,血腥味浓得化不开,混合着汗臭、马粪和死亡的气息。
萧凛背靠着一块巨大的、布满刀痕的褐色风蚀岩,剧烈地喘息着。他身上的靛青色毡袍早已破碎不堪,被暗红的血渍和污浊的沙土浸透,紧紧贴在精悍却布满伤痕的躯体上。左肩胛下那处恐怖的贯穿伤(假死时留下的空洞附近)在激烈的厮杀中再次崩裂,暗红的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了简陋的包扎布条。风帽早已在搏斗中掉落,露出那张被沙尘、血污和汗渍覆盖的脸。线条冷硬的下颌绷紧如刀锋,紧抿的薄唇毫无血色,唯有一双深陷在青黑色眼窝中的眸子,依旧如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寒潭,冰冷地扫视着前方。
他手中那柄“孤星”弯刀,狭长的刀身布满了新的崩口和划痕,暗银色的水波纹在风沙中若隐若现,刀尖兀自滴落着粘稠的血液。脚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有身着皮甲、凶悍粗犷的马匪(巴图手下),也有黑衣蒙面、出手狠辣诡异的杀手(“玄螭”精锐)。温热的血渗入干燥的沙砾,迅速变成深褐色。
隘口狭窄的入口处,更多黑压压的人影在风沙中若隐若现,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为首一人,身材魁梧如铁塔,满脸虬髯,正是“血狼”巴图!他手中提着一柄沉重的鬼头刀,刀身上沾满了血肉碎末,眼中闪烁着嗜血、贪婪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他身边,一个身形瘦高、眼神阴鸷如秃鹫的汉子(哈森),正低声说着什么,目光不时扫过萧凛,又扫过巴图,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算计。
“萨迪克!老子敬你是条汉子!把东西交出来!给你个痛快!” 巴图的声音如同砂石摩擦,穿透风沙。
萧凛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调整着呼吸,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肺腑撕裂般的剧痛。他眼角的余光扫过隘口一侧陡峭的崖壁,那里有一个极其隐蔽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裂缝,是星图上标注的最后一条生路。但距离太远,中间隔着数十名虎视眈眈的敌人。
时间…他需要时间制造混乱!
就在这时——
“报——!” 一名浑身是血的马匪连滚爬爬地从隘口外冲了进来,脸上带着巨大的惊恐,扑到巴图面前,声音嘶哑地喊道:“老大!不好了!‘秃鹫’…哈森老大的人…把…把咱们留在‘黄沙集’看守的那批货…还有…还有那几个西域小娘们…全…全给截了!说是…说是您答应分给他们的‘辛苦费’!”
“什么?!” 巴图猛地转头,铜铃般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死死钉在身旁的哈森脸上!鬼头刀嗡地一声指向哈森,“哈森!你他妈敢动老子的货?!”
哈森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强作镇定:“老大!别听这混蛋胡说!他是被收买了!想挑拨离间!那批货是兄弟们拼死抢来的,我怎么可能…”
“放你娘的屁!” 报信的马匪嘶声哭喊,“我亲眼所见!哈森老大的心腹‘独眼’亲自动的手!他们还…还杀了我们两个留守的弟兄!”
“独眼?” 巴图眼中凶光爆射!他猛地想起驿站里听到的那些风言风语!再联想到哈森最近频频与自己争功,私下里小动作不断…一股被背叛的怒火混合着对财货美人的贪婪占有欲,如同火山般瞬间爆发!
“哈森!老子宰了你——!” 巴图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沉重的鬼头刀带着恶风,毫无征兆地狠狠劈向身旁的哈森!
“巴图!你疯了吗?!” 哈森又惊又怒,仓促间举刀格挡!铛——!刺耳的金铁交鸣伴随着火星炸响!
“老大!”
“哈森老大!”
两边的亲信瞬间炸开了锅!惊愕、茫然、随即是本能地拔刀相向!原本严密的包围圈瞬间大乱!忠于巴图的和跟着哈森的马匪,如同炸窝的马蜂,疯狂地砍杀在一起!怒骂声、惨嚎声、兵刃撞击声响成一片!狭窄的隘口瞬间变成了自相残杀的血肉磨坊!
混乱中,几个黑衣蒙面的“玄螭”杀手试图呵斥弹压,却被杀红了眼的马匪不分青红皂白地卷入战团!他们的诡异身法在混乱拥挤的隘道中难以施展,瞬间被数把乱刀砍中!
就是现在!
萧凛眼中寒芒爆射!如同潜伏已久的猎豹,完好的左腿猛地蹬地,身体化作一道贴地疾掠的残影!他不再理会身后的厮杀,目标只有一个——崖壁那道狭窄的裂缝!
刀光闪烁,精准地格开几支射来的冷箭!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游鱼,险之又险地擦着几柄胡乱劈砍的马刀!将“孤星”弯刀诡异弧度的优势发挥到极致!他爆发出最后残存的所有力量,冲向那代表着渺茫生机的最后缝隙!
风沙呜咽,卷过混乱血腥的隘口,也卷过那道融入崖壁阴影、瞬间消失不见的孤绝身影。
神都,澄心斋偏殿。
暖炕上,楚明昭在深度昏迷中,身体猛地剧烈痉挛了一下!嘴角再次溢出一缕暗红的血丝。
识海中,那幅巨大的星图上,代表萧凛的黯淡光点,在经历了极致的混乱与濒临熄灭的闪烁后,极其微弱地、却异常坚定地…越过了“黑风隘口”的死亡节点,沿着一条极其细微、代表绝壁缝隙的虚线轨迹,艰难地…指向了更西北的、广袤无垠的漠北草原!
星图旁,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如释重负般的波动:
【战术:“离间焚心·借刀杀人”…执行结果判定:成功!】
【目标(萧凛):脱离高危区域!生命体征:极度虚弱(维系中)!】
【宿主本源:持续枯竭…关联能量场域:微弱稳定…】
一滴冰冷的泪水,混合着眼角渗出的青黑色血丝,无声地滑过楚明昭苍白如纸的脸颊,洇入散乱的鬓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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