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琅收起绢帛,脸上带着一种“重任在肩”的肃穆,目光再次投向昏迷的楚明昭,语气沉重而“恳切”:“侯爷重伤昏迷,无法视事。云琅身受侯爷知遇大恩,更与侯爷同袍浴血,情同手足!值此危局,唯有暂代此职,方能替侯爷分忧,替陛下守土!待侯爷康复,京畿安稳,云琅自当交还兵符,负荆请罪!”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字字泣血。然而,那“情同手足”四字落入林红缨耳中,却如同淬毒的针尖。她清晰地记得,乾元殿前,当萧凛为护楚明昭而濒死时,谢云琅扑向的,是那枚赤红玛瑙北斗,是楚明昭。而当萧凛化为飞灰,谢云琅眼中瞬间闪过的,绝非纯粹的悲痛,而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混杂着野心的复杂光芒。
“安抚叛党余孽”,这冠冕堂皇的理由下,藏着怎样的刀锋?
接下来的数日,神都的天空依旧阴沉,风雪时歇时作。
谢云琅以新任京畿卫戍都督的身份,迅速展开了他的“安抚”与“肃清”。
动作之快,手段之“稳”,令人侧目。
他首先以雷霆之势,接管了神策、龙武、金吾三卫的指挥权。原三卫将领或被“请”去协助调查宫变细节,或因“护驾不力”被暂时停职“反省”,重要位置迅速被谢云琅带来的昭武侯府心腹亲卫或他暗中收买、提拔的中层军官所填补。一道道盖着卫戍都督大印的军令,如同流水般发出,调动频繁,将三卫兵马如同棋子般重新布置,牢牢掌控了神都四门、宫城外围、以及各处交通要隘。
紧接着,便是对“叛党余孽”的“安抚”。
城西,昔日叛军御林军左卫驻地。寒风卷着残雪,刮过空旷的校场。数千名在宫变中放下武器、被缴械看押的士卒,被驱赶到校场中央。他们衣衫单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脸上写满了恐惧与茫然。四周是高高的箭楼和如林的刀枪。
谢云琅身披大氅,立于点将台上,身形魁梧,气势沉雄。他声音洪亮,如同滚雷,在寒风中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士卒耳中:
“弟兄们!宫变之事,本将深知,尔等多是被逆贼萧元宗、萧元吉以假虎符、宗室威名裹挟!身不由己!陛下仁德,昭武侯宽宏!念尔等多为胁从,又曾为朝廷效力,特令本将,给尔等一条生路!”
他猛地一挥手,台下亲兵抬上数十口巨大的木箱。箱盖掀开,里面是白花花的银锭和成堆的粗布棉衣。
“今日起,凡愿真心悔过,重归朝廷者,上前一步,领取安家银五两,棉衣一套!编入卫戍辅兵营,戴罪立功,戍守城墙,护卫神都!过往之事,既往不咎!”
“若有执迷不悟,或心怀怨怼者——” 谢云琅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刺骨的寒意,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台下,“休怪本将军法无情!杀无赦!”
威逼与利诱,恩威并施。
台下死寂片刻,随即爆发出巨大的骚动。恐惧、犹豫、挣扎…最终,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如同被驱赶的羊群,绝大多数士卒麻木地、踉跄地向前涌去,领取那象征“新生”的银两和棉衣。少数几个眼神倔强、欲言又止者,被谢云琅的亲兵如同拎小鸡般拖出人群,消失在箭楼后的阴影里,再无声息。
同样的场景,在神都各处关押叛军家眷的临时营地、坊市间被牵连的府邸前不断上演。谢云琅的“安抚”队带着银钱、米粮,也带着冰冷的刀剑和盖着卫戍都督大印的文书,敲开一扇扇惊恐的门。哭嚎声、哀求声、最终化为麻木的叩谢声。无数曾经与叛军将领沾亲带故、或在宫变中立场模糊的官员、富户,为了保全性命家业,不得不献上巨额“捐输”,以换取谢云琅的一张“既往不咎”的保书。
银钱、米粮、甚至美貌的侍妾…源源不断地流入谢云琅临时征用的卫戍都督府(原京兆府衙)。他麾下的亲卫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装备焕然一新,趾高气扬。那些“归顺”的叛军士卒,被迅速打散,如同泥沙般填充进他掌控的各处要害位置,成为他新权力根基下沉默而廉价的基石。
“安抚”的旗帜下,是赤裸裸的权力攫取与财富收割。谢云琅如同一个技艺高超的裱糊匠,用银钱和恐吓,迅速地将宫变后千疮百孔的神都表面,糊上了一层看似稳固的“平静”。而在这层“平静”之下,无数双眼睛在暗中注视,无数颗心在恐惧与怨恨中跳动。
昭武侯府,暖阁。
楚明昭的昏迷如同漫长的永夜。蚀心虫毒的阴寒与本源枯竭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她的生机。太医的汤药和施针如同石沉大海,只能勉强维系那缕游丝不散。
然而,在无人能窥探的识海深处,一场无声的风暴从未停歇。
那幅标注着萧凛逃亡路线的巨大星图,如同永不熄灭的灯塔,悬浮在意识的黑暗之海上。代表萧凛的那个黯淡光点,沿着那条指向西北、断断续续的金红轨迹,在虚拟的地理模型上艰难地移动。每一次轨迹的微弱闪烁,都如同重锤敲击在楚明昭的感知上——他的生命之火,在漠北的风雪中,正变得越来越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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