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他极其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的血泪,“您以为……您能瞒过谁?”
“您以为……您从北境活着回来,带着那身伤,带着‘楚将军’的声望……陛下……当真……一无所知?”
“您以为……杨廷安的死……真的只是……党争倾轧?”
他微微向前倾身,靠近那盏跳跃的孤灯,昏黄的光线将他眼底那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悲悯的洞悉映照得无比清晰。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这盘棋……从承平二年……甚至更早……就开始了。”
“您……从来都不是执棋者。”
“您……只是棋盘上……一枚被注定了命运的……棋子。”
“陛下……他从未想深究您的‘前朝余孽’身份……”他的目光扫过案上那卷致命的旧牒和那张残破的羊皮纸,嘴角勾起一丝极其苦涩、近乎自嘲的弧度,“他要的……从来都是……”
“让您……永远记住……”
“您是谁……您能是谁……以及……谁……掌握着您……生死的……钥匙!”
最后几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楚明昭摇摇欲坠的心防!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带翻了身后的圈椅!哐当一声巨响在死寂的值房里格外刺耳!右臂蚀心虫毒的剧痛因这剧烈的动作瞬间爆发,如同万根冰针同时刺入骨髓!半边身体瞬间失去知觉!她踉跄着向前扑倒,左手死死撑住冰冷的书案边缘,才勉强稳住没有摔倒。额角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眼前阵阵发黑,识海中“凰焰”火种因巨大的精神冲击而疯狂摇曳!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鸣从她紧咬的牙关中逸出。鲜血顺着她干裂的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案上那卷暗沉的旧牒上,洇开一小朵刺目的暗红。
谢云琅没有动。他只是那样静静地站着,看着她在巨大的真相冲击下濒临崩溃。他的眼中没有胜利者的怜悯,只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悲怆和尘埃落定后的疲惫。他缓缓伸出手,不是去搀扶,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沉重,拿起了案上那张记载着“楚明”身份、足以致命的黄册誊录副本。
“此牒……”他看着楚明昭布满血丝、充满了惊骇、愤怒与巨大痛苦的眼眸,声音平静得令人心寒,“属下核查有误……当属伪证……已……销毁于宗人府丙字库……烛火之下。”
话音刚落!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
谢云琅双手猛地用力,竟将那卷象征着“楚明”身份的旧牒副本,生生撕成了两半!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斩断后路的决绝!
破碎的纸屑如同枯叶般飘落。他将那两半废纸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掌心。指关节因用力而惨白。
“至于此物……”他的目光落在案上那张残破的、带着皇帝朱批的羊皮纸残卷上,眼神极其复杂,“属下……未曾得见。大人……也从未见过。”
说完,他不再看楚明昭,转身,拖着那异常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值房紧闭的房门。玄色的“蛛网”官服在昏黄的灯光下,如同融入阴影的孤峰。
在他即将拉开房门的刹那,楚明昭嘶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巨大的混乱和一种濒临破碎的挣扎:
“为什么……谢云琅……你……为何要……这么做?!”
谢云琅的脚步顿住了。他没有回头。只有那紧绷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异常孤寂。许久,一个低沉到近乎虚无的声音才缓缓传来,带着一种跨越了忠诚与背叛的、深入骨髓的疲惫:
“因为……”
“属下查到的……是‘楚明’……”
“而您……是楚明昭。”
“是巾帼讲武堂的总教习……”
“是北境数万将士和灾民……心中的……楚将军……”
“也是……”他极其轻微地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属下……愿效死命之人。”
话音落尽。
吱呀——!
值房的门被轻轻拉开,又无声地合拢。谢云琅的身影彻底融入了门外浓稠的夜色之中,只留下满室死寂,一盏孤灯,和一个被惊天真相彻底击垮、站在深渊边缘的灵魂。
楚明昭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缓缓滑坐在地。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书案腿上。她蜷缩在灯影最暗的角落,身体因巨大的冲击和蚀心虫毒的剧痛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左手死死攥着那张残破的羊皮纸,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羊皮纸上,“楚寰之女”、“朕已知”、“秘存勿究”……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深处!
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而巨大。一滴滚烫的烛泪沿着灯盏缓缓滑落,最终凝固在冰冷的青铜底座上,如同凝固的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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