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嘶哑破碎的声音从她干裂的唇间逸出。
一只粗糙却异常轻柔的手立刻托起她的后颈,微温的、带着苦涩药味的清水小心翼翼地喂入她口中。是王铁柱。他如同最忠诚的磐石,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这简陋的箭楼角落。
“大人……您得挺住……”王铁柱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巨大的担忧,“山下……山下全淹了……黑石峪……没了……整个河谷……都成了黄汤汤的泥海……好多村子……都没了顶……”
楚明昭烧得迷迷糊糊,但王铁柱的话,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她混乱的意识里。没了……都没了……前世那惨绝人寰的景象,终究还是发生了,只是……粮仓空了,人……却依旧难逃厄运!巨大的无力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让她在昏沉中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幼兽般的呜咽。
“大人!大人您别急!”王铁柱慌了神,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咱们的粮在!鹰嘴崖没被淹!谢参军……谢参军已经派人下山去探了!有粮!咱们就有救!”
第四天清晨,持续数日的暴雨终于有了停歇的迹象。厚重的铅云裂开几道缝隙,吝啬地投下几缕苍白的光线。楚明昭的高热终于退去,意识也恢复了几分清明,虽然身体依旧虚弱得如同被抽干了所有骨头,连抬一下手指都异常艰难。右臂的剧痛和麻痹感依旧顽固地盘踞着,小腹的坠痛也并未减轻,但至少,她能够清晰地思考了。
谢云琅带着满身的泥泞和寒气,踏着湿滑的石阶走进了箭楼。他清俊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眼底布满血丝。
“大人,”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山下……情况很糟。黑石峪下游十七个村镇尽数被淹,屋舍倒塌无数。洪水虽退,但留下遍地淤泥和……尸骸。幸存者无家可归,饥寒交迫,疫病……已有苗头。”他顿了顿,目光极其复杂地看向倚在草堆里、脸色惨白如纸的楚明昭,“百姓……都聚在鹰嘴崖下,黑压压一片……跪着。”
跪着?
楚明昭的心猛地一沉。她挣扎着想坐起,却被王铁柱死死按住。
“他们……在求什么?”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干涩。
“求粮。”谢云琅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叹息,“洪水卷走了他们的一切。他们知道……知道鹰嘴崖上有粮。是朝廷的军粮……可他们……快饿死了。”
箭楼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外面幸存军士和民夫们压抑的啜泣声隐隐传来。
军粮!那是前线数万玄甲将士活命的指望!是维系大胤北境防线的基石!动了军粮,形同资敌!形同叛国!这个罪名,足以将她楚明昭,连同整个巾帼讲武堂,彻底碾碎!
巨大的矛盾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苦瞬间攫住了楚明昭的心脏!一边是嗷嗷待哺、濒临死亡的无辜百姓;一边是浴血奋战、同样等米下锅的边关将士!前世今生,同样的绝境,如同一个无解的轮回,再次将她逼到了悬崖边缘!
她闭上眼,前世那些因饥饿而浮肿青紫的脸庞,那些倒在泥泞中再也爬不起来的身影,那些绝望空洞的眼神……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疯狂闪过。还有赵冲军报中那力透纸背的焦灼——“军心不稳”!
“开仓。”两个字,嘶哑而微弱,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清晰地穿透了箭楼的死寂。
“大人?!”谢云琅和王铁柱几乎同时失声惊呼!王铁柱更是虎目圆睁,急得额头青筋暴起:“大人!不可!那是军粮!动了军粮是死罪!赵将军那边还等着救命呢!朝廷怪罪下来……”
“我说——开仓!”楚明昭猛地睁开眼!那双因高烧和虚弱而布满血丝的眼眸深处,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悲怆的疯狂与不容置疑的威压!她死死盯着谢云琅和王铁柱,每一个字都如同从灵魂深处挤出的冰碴:“听着!按人头!按户!每日定量发放!老弱妇孺优先!伤者病者加倍!由玄甲军士亲自维持秩序!若有哄抢作乱者——立斩!”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剧烈咳嗽起来,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暗红,但她依旧强撑着,目光如炬:
“谢云琅!”
“属下在!”
“立刻派人!八百里加急!将此地灾情及我开仓放粮之事,详陈奏报!一报北境大营赵冲将军!言明军粮暂借,后续由我楚明昭一力承担,设法补足!二报神都兵部及内阁!三……”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般刮过喉咙,“直奏御前!告诉陛下!北境洪灾,生灵涂炭!军粮救民,权宜之计!所有罪责,楚明昭……一人担之!”
一人担之!
四个字,如同四柄重锤,狠狠砸在谢云琅和王铁柱的心上!也砸在箭楼内外所有能听到这声音的军士心上!看着那个倚在草堆里、气息奄奄却眼神决绝的身影,巨大的悲壮与敬服如同烈火般瞬间点燃了每一个人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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