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山风打着旋儿,卷起地上细碎的砂石,刮过废弃矿洞外嶙峋的乱石坡。楚明昭背靠着一块巨大的风化石,阴影将她单薄的身影几乎完全吞没。她右手死死攥着一本皮质磨损、边缘卷曲的册子,指节用力到泛白,仿佛要将那承载着惊世骇俗真相的纸张捏碎,嵌入自己的骨血。
萧凛的日记。
“玄冰锁魂禁术”……“蚀心金鳞之种”……以萧氏嫡系血脉为引的傀儡之术!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识海。那个端坐龙椅、高高在上的帝王,那个萧凛的生身之父,竟对自己的儿子用出如此阴毒狠绝的手段!只为将他变成一具唯命是从的冰冷傀儡!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瞬间冻彻四肢百骸,比这黑风岭的朔风更刺骨。
右臂的伤口在寒气的刺激下,传来一阵撕裂般的钝痛。那蚀心虫留下的毒素如同跗骨之蛆,盘踞在经络深处,丝丝缕缕的麻痹感正缓慢而顽固地向上蔓延,越过手肘,直逼肩胛。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片麻木的阴冷区域。
【警告!检测到神经毒素侵蚀加剧!‘凰焰焚城’本源压制中!能量消耗加剧!当前储备:18%!】
系统的青铜编钟声带着一种刺耳的急迫,在她混乱的脑海中敲响。18%……这微弱的力量,是她此刻仅存的依仗,却要同时对抗体内毒素、维持摇摇欲坠的【血脉拟态】,更要面对眼前这步步杀机的险境与……即将要去收拢的那批人心。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和身体的虚弱,将萧凛那本染血的日记贴身藏好,紧挨着怀中的布防图与母亲的《凰焰兵法》残卷。那沉甸甸的触感,是责任,是谜团,更是她必须走下去的理由。
“楚兄弟,该动身了。”疤脸老兵王铁柱的声音在几步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楚明昭在夜枭据点石室中那瞬间爆发的恐怖煞气和随后展现出的决断,让这个桀骜的老兵彻底收起了轻视。
楚明昭抬起头,脸上刻意涂抹的草药汁在寒风中显得更加粗糙黝黑,掩盖了所有的苍白与脆弱。她站起身,裹紧身上那件半旧的玄色披风,动作牵扯到右臂伤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嗯。”她应了一声,嗓音依旧是系统强化的粗粝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鲁老七那边?”
“七爷弄好了。”赵大锤接口,指了指不远处蹲在地上的小老头。鲁老七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枚形如鸟雀、通体黝黑的微小金属造物塞进一个特制的竹筒里,竹筒口用浸了油脂的蜡密封得严严实实。“‘信天翁’……这玩意用一次少一次,埋线不易,但愿能送到谢云琅那小子手里。”鲁老七的声音带着破锣般的沙哑,浑浊的老眼瞥了楚明昭一眼,隐含着一丝肉痛。
楚明昭点点头,没再多言。将那份指向谢蕴的日记内容送出,是她深思后的险棋。谢云琅立场成谜,这信息是试探,是警告,也可能是一把投向深潭、意图搅浑池水的匕首。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别无选择。皇帝、杨廷安、谢家……还有那操控一切的玉珏,她前世的仇,今生的债,早已纠缠成一张巨大的网。
“走吧。”她率先迈步,步履沉稳地踏上了通往布防图标注点的崎岖山路。王铁柱、赵大锤紧随其后,鲁老七佝偻着背,动作却出奇的敏捷,迅速跟了上来。四人如同融入山岩阴影的灰狼,在嶙峋怪石与枯黄灌木的掩护下,朝着布防图上那处标记着“旧伤兵屯垦点(废弃)”的山谷疾行。
山路难行,积雪未化处深可及膝。楚明昭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右臂的麻木感随着跋涉和不断催动拟态能量而加剧,如同灌了沉重的铅块。系统储备在无声地缓慢下跌:【17%…16.5%…】。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抗议,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感知周围环境和规划路线上。赤足踩在冰冷的岩石和冻土上,早已失去知觉,只剩下一种机械的移动本能。
约莫一个时辰后,地势豁然开朗。一道狭窄的隘口出现在眼前,两侧是陡峭的、覆盖着薄雪的灰白山壁。穿过隘口,一个相对避风、呈葫芦状的隐蔽山谷展现在眼前。
谷内景象萧条。几排低矮破败的土坯房和歪斜的木棚依着山壁搭建,大多已坍塌大半,屋顶覆盖着厚厚的枯草和积雪。荒废的田垄被积雪掩埋,只露出几根倔强的枯草杆。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燃烧后残留的烟灰味、牲畜粪便早已风干的土腥气,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绝望与死寂。
然而,当楚明昭四人的身影出现在隘口时,这份死寂被瞬间打破。
那些坍塌的土房阴影里、摇摇欲坠的木棚后,无声无息地闪现出许多人影。他们大多衣衫褴褛,裹着看不出颜色的破旧棉絮或兽皮,脸上刻着风霜、饥饿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有缺了胳膊拄着木棍的老兵,脸上刀疤狰狞;有面色蜡黄、眼神麻木的妇人,怀里紧紧搂着面黄肌瘦的孩子;也有几个相对年轻、但眼神凶狠如同受伤孤狼的汉子,手中紧握着削尖的木棍或锈迹斑斑的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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