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如同熔岩般的苦涩，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狠狠灼烧着楚明昭的喉管，一路烧进胃里。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避子汤气味，混杂着白日里泼洒在脸上的敌人血液的腥锈，在口腔和鼻腔中疯狂翻搅，化作一股汹涌的反胃感直冲头顶！
“呃……”她猛地捂住嘴，身体剧烈地痉挛，胃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翻搅！额角瞬间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混合着脸上尚未干涸的血污，滑落下来。
“楚校尉？”刘猛惊疑地看着她瞬间惨白的脸色和痛苦蜷缩的姿态。
楚明昭强行将那股翻江倒海的呕意和喉头的腥甜死死压下！她不能吐！绝不能在此刻，在萧凛亲兵的注视下，暴露丝毫的虚弱与不堪！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混浊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却也让她混乱的头脑有了一丝清醒。
她将那只空了的、还残留着药液余温和刺鼻气味的陶碗，重重地、带着一种近乎砸落的力道，“哐当”一声放回亲兵手中的托盘上。碗底撞击托盘的脆响，在死寂的土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药已服下。”她的声音如同被砂纸打磨过，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却又冰冷坚硬，如同淬火的铁块，“替我……谢过督帅‘恩典’。”
那“恩典”二字，被她咬得极重，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几乎无法掩饰的恨意与讥诮。
两名亲兵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出任何弦外之音。为首一人微微颔首：“职责所在。楚校尉好生歇息。”说罢，两人不再多言，转身便走，沉重的皮帘落下，隔绝了外面呜咽的寒风，也隔绝了楚明昭那如同淬毒冰锥般刺向帘外的目光。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楚明昭紧绷如弓弦的脊背才猛地一松，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重重地靠回冰冷的土墙上。额角的冷汗如同溪流般淌下，浸湿了鬓角散乱的发丝。腰腹间那永恒的幻痛，在避子汤的药力刺激下，如同被点燃的引信，轰然爆发！不再是冰冷的锐刺，而是化作一股灼烧的、撕裂般的剧痛，疯狂地啃噬着她的内脏和神经！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开始出现扭曲的、跳跃的光斑。
【警告！检测到未知药物剧烈刺激！】
【警告！脏器功能出现应激反应！】
【警告！肾上腺素水平急剧下降！精神力：0/10！强制进入保护性休眠！】
【‘战场预判’、‘静心凝神’等所有技能强制关闭！系统进入最低功耗维持状态！】
脑海中，冰冷的机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虚弱，如同风中残烛，瞬间黯淡下去！山河社稷图的虚影变得模糊不清，最终彻底隐没于一片混沌的黑暗！一股难以抗拒的、如同深海漩涡般的疲惫和虚弱感，瞬间将她彻底吞没！
“楚……”刘猛察觉到她的异样，刚想开口询问。
楚明昭眼前猛地一黑！所有的声音——篝火的噼啪声、伤员的呻吟声、屋外的风声——瞬间被拉远、扭曲，最终化为一片嗡鸣的死寂。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软软地顺着冰冷的土墙滑倒在地。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急速坠入无边的黑暗深渊。最后残存的感知，是身下冰冷坚硬的土地，和额头上如同火炭般灼烧的滚烫。
“楚校尉！”刘猛惊骇的呼喊声，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传来，模糊不清。
黑暗，粘稠而沉重。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无边无际的混沌和灼烧灵魂的痛苦在交替肆虐。楚明昭感觉自己时而像被投入滚烫的熔炉，每一寸骨骼、每一根神经都在被烈焰舔舐、煅烧，发出无声的哀鸣；时而又像被拖入万载冰窟，刺骨的寒意从骨髓深处蔓延出来，冻结血液，连思维都被冻僵。腰腹间那处致命的幻痛，成了这冰火地狱的漩涡中心，每一次剧烈的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前世刑场上冰冷的刀锋、缠绕脖颈的军旗、萧凛眼中深不见底的漠然……与今世校场上他洞悉的目光、山崖上冰冷的青铜面具、以及那碗滚烫刺鼻的避子汤……无数破碎的画面、冰冷的声音、绝望的气息在混沌的意识中疯狂冲撞、撕扯！如同一场永无止境的、残酷的轮回噩梦！
她是谁？是那个被夫君亲手斩杀的将军夫人楚明昭？还是这个顶着兄长之名、在尸山血海中挣扎求存的校尉“楚明”？
混乱的呓语不受控制地从滚烫干裂的唇间溢出，破碎而模糊：
“……休书……三年前……”
“……为什么……斩我……”
“……火牛……尾巴……砍断……”
“……萧凛……你看……你好好看着……”
“……药……苦……好苦……”
声音时而如同受伤幼兽的呜咽，低不可闻；时而又如同濒死的挣扎，带着尖锐的泣音。汗水早已浸透了单薄的里衣，又被高热的体温蒸腾，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冰冷粘腻。散乱的黑发被汗水濡湿，紧贴在滚烫的额角和苍白的脸颊上，更添几分脆弱与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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