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声烛影(林曼丽线)
夜色如墨,暴雨倾盆。镇江城西,一片被战火和岁月遗忘的、迷宫般的棚户区深处。雨水如同瓢泼,冲刷着泥泞不堪、污水横流的小巷,敲打着低矮破败的屋檐,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啦声。空气中弥漫着垃圾腐烂的酸臭和雨水的腥气。
一栋摇摇欲坠、墙皮剥落大半的二层木楼,悄无声息地矗立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像一头在暴雨中蛰伏的、伤痕累累的巨兽。唯有二楼一扇被木板钉死大半的窗户缝隙里,隐约透出一丝微弱的、摇曳不定的烛光。
窗内,空间狭小逼仄。屋顶漏雨,用破盆破桶接着,发出“滴答、滴答”的单调声响。墙壁上糊着发黄的旧报纸,早已被潮气浸透,斑驳脱落。空气中混杂着劣质烟草、霉味、血腥味和一种廉价烧酒的刺鼻气味。
林曼丽靠坐在墙角一堆散发着霉味的稻草上,身上盖着一件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油腻破旧的棉袄。她的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呼吸微弱,但那双曾经明亮睿智的眼睛,此刻却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眼神涣散、空洞,仿佛还未从重伤和高烧的梦魇中彻底清醒。肩头的伤口被粗糙地包扎过,渗出的血迹在脏污的布料上晕开暗红色的斑块。
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黑色短褂、身形矮壮如铁塔、满脸横肉、左边眉骨上有一道狰狞刀疤的汉子,正盘腿坐在她对面的一个破木箱上。他手里拿着一个掉了瓷的搪瓷缸,里面是浑浊的烧酒,正“滋溜”一口一口地喝着,一双豹眼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烁着凶悍而精明的光,时不时扫过林曼丽,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是镇江码头“斧头帮”的小头目,人称“疤面虎”的刘老四。
“妈的,这鬼天气!”刘老四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唾沫,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老三去了快两个时辰了,弄点药这么费劲!”
角落里,一个瘦小机灵、被称为“豁牙”的年轻混混,正小心翼翼地给一个快要熄灭的小炭炉添柴,试图烧点热水。他闻言,缩了缩脖子,怯生生地道:“四……四哥,这大雨天的,药铺早关门了,三哥怕是得……得用点非常手段……”
“废话!老子不知道?”刘老四瞪了他一眼,烦躁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目光再次落到林曼丽身上,眉头拧成了疙瘩,“妈的,真是倒了血霉!捞个‘水瓢’(指江中浮尸或落水者),本以为能摸点值钱货,结果捞上来个半死不活的娘们,还是个烫手山芋!”
几天前,刘老四带着手下在江边“做活”(处理帮派争斗后的尸体),意外发现了顺江漂下、奄奄一息的林曼丽。本想搜刮点财物,却从她贴身衣物里摸出了一把精致的小手枪和几个用途不明的金属小工具(林曼丽作为特工的习惯性装备)。刘老四立刻意识到这女人不简单,可能是道上的人物,或是被追杀的要犯。贪念和一丝“奇货可居”的侥幸心理,让他鬼使神差地把人藏到了这处秘密据点。
“四哥,我看这娘们……不像一般人。”豁牙压低声音,“那枪,可不是普通货色。还有她身上那伤……像是枪伤加刀伤,下手狠着呢。别是……别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吧?”
“用你放屁!”刘老四心里其实也直打鼓,但嘴上却不肯认怂,“管她什么人!到了老子的地盘,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等老三弄回药,把她弄醒,问清楚来历!要是条肥羊……”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要是麻烦太大……”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凶狠。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三长两短、有节奏的敲门声。
“是三哥回来了!”豁牙一喜,连忙跑下楼。
片刻后,一个穿着湿透的蓑衣、戴着斗笠、精瘦干练的汉子提着一个小布包,跟着豁牙走了上来,正是老三。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张蜡黄精明的脸,神色却有些紧张。
“四哥,药弄来了,都是最好的金疮药和消炎药。”老三将布包递给刘老四,压低声音,“不过,回来的路上,听到些风声……”
“什么风声?”刘老四接过药包,眉头一皱。
老三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码头上传开了,说前两天江心洲和‘一线天’那边出了大事!死了不少人!有鬼子的巡逻队,有军统的人,好像……还有洪帮的焦雄掺和在里面!都在找一个女人!说是……共党的探子,身上带着要命的情报!悬赏……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
“五百大洋?”刘老四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瞬间瞪大了!
“不是!”老三摇摇头,咽了口唾沫,“是五千!现大洋!鬼子、军统,都开了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五千?!”刘老四手里的药包差点掉在地上,呼吸都急促起来!他猛地转头,死死盯住墙角昏迷的林曼丽,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贪婪和恐惧!“妈的……这娘们……值五千大洋?!她……她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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