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九,长江北岸五十里,废弃的龙王庙。
破败的神像下燃着一小堆火,火光照亮六张脸——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破旧的棉袄,但眼神锐利。为首的是个脸上有烫伤的汉子,叫疤脸刘,原是漕帮的纤夫,三年前因为不肯给赵家的船让道,被滚水烫了半张脸。
“都看清楚了吗?”疤脸刘摊开一张手绘的地图,上面标着三个红圈,“这三个庄子,是赵家在江北最大的屯粮点。每个庄子守军不超过五十人,但庄墙高,硬攻不行。”
一个瘦高个凑近看:“刘哥,惊雷府那边真能给咱们家伙?”
“能给。”疤脸刘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三枚鸡蛋大小的铁疙瘩,“这叫雀卵雷,拉这个环,扔出去,三息就炸。一个雷能炸开丈宽的土墙。”
几个人眼睛都直了。
“但惊雷府有条件。”疤脸刘收起雷,“第一,只炸粮仓,不伤百姓。第二,得手后粮食分三成给当地穷人。第三,要我们摸清这三个庄子往江南运粮的路线和时间。”
“他们要运粮路线干啥?”
“你说呢?”疤脸刘笑了,脸上的疤在火光下扭曲,“赵家的粮,从江北运到江南,走的是长江。惊雷府的水军就在下游等着呢。”
瘦高个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要断赵家的根啊!”
“所以才找咱们。”疤脸刘压低声音,“咱们是本地人,熟悉水路,知道哪条小道能绕开哨卡。事成之后,惊雷府答应——给咱们一个正经番号,叫‘江北先遣营’。”
庙外传来布谷鸟叫,三长两短。
疤脸刘立刻熄灭火堆:“巡夜的来了,散!”
六个人像鬼影一样消失在庙后的林子里。片刻后,一队赵家私兵举着火把进来,照了照空荡荡的破庙,骂骂咧咧走了。
他们没注意到,神像背后,用炭笔画了个小小的闪电标志。
那是惊雷府江北暗桩的标记。
二
同一夜,江南金陵城,赵府西跨院。
韩猛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个小小的铜管。管里是刚传来的密信,只有一行字:“江北三仓,腊月三十运粮,走燕子矶水道。”
他烧掉纸条,推开窗。窗外飘着细雪,江南的雪总是这样,绵绵的,黏人的,不像北方的雪干脆。
脚步声从廊下传来,很轻,但他听得出是谁。
“王管事还没睡?”是赵清漪的声音。
韩猛转身,看见她披着狐裘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个食盒。两个月来,这已是第六次——她总在深夜“顺路”过来,送些点心,说几句话。
“大小姐。”韩猛躬身。
“不必多礼。”赵清漪走进来,把食盒放在桌上,“听说你明日要去燕子矶验一批新到的硝石?”
韩猛心里一紧。燕子矶——正是密信里说的运粮水道。
“是。工坊的硝石快用完了。”
“那地方不太平。”赵清漪看着他,“近来常有水匪出没。我爹……派了二十个护院跟你去。”
这是监视,也是保护。韩猛分不清。
“谢老爷关心。”
赵清漪却没走,而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雪。许久,才轻声说:“王管事,你说……一个人如果做了对不起家人的事,还有资格活着吗?”
韩猛沉默。
“我娘死得早,是我爹把我带大的。”赵清漪继续说,“他对我很好,好到……我可以装作看不见他做的那些事。但最近,我每晚都梦见娘,她问我:‘清漪,你活得心安吗?’”
“大小姐……”韩猛想说什么,但说不出口。
“你不用回答。”赵清漪转身,笑了笑,那笑容很苦,“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在这个家里,没人能说这些话。”
她走了,留下食盒,和满屋淡淡的香气。
韩猛打开食盒,最上层是糕点,第二层是空的,第三层——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燕子矶巡江船,辰时换岗,有半刻空隙。”
没有署名,但字迹娟秀。
韩猛盯着纸条看了很久,然后放进火盆。火焰吞没纸边时,他忽然想起林夙说过的话:“这世上最难的,不是杀人,是在该死的时候,下不去手。”
赵清漪在挣扎。
而他,必须推她一把。
三
腊月三十,辰时,燕子矶。
韩猛站在江边,看着二十艘运粮船缓缓驶入水道。船吃水很深,显然装满了。每条船有十个船工,四个护卫,船头插着赵家的黑旗。
护卫头目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叫赵四,是赵皓的远房侄子。他看见韩猛,咧嘴笑了:“王管事,这么早就来验硝石?”
“货呢?”韩猛问。
“在后面那条船上。”赵四指了指船队末尾的一艘小船,“不过王管事,我得提醒你——这批硝石是从川西运来的,路上走了两个月,潮湿得很,怕是用不了。”
“看看再说。”
韩猛上了小船。货舱里堆着几十个麻袋,他割开一袋,抓起一把硝石——颜色发暗,结块严重,确实受潮了。但这不是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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