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桂林漓江水师码头。
三十条快船列在江面,每船八对桨,船头架着轻型弩机,船舷挂满藤牌。这是苏晚晴水军的第一批战船,用了四十五天赶造出来,船体还散发着新木和桐油的气味。
码头上站着三百人。
是雷震从破阵营精选出来的“渡江先遣队”。平均年龄二十四岁,最小的十九,最大的三十一。个个会水,能在江里游三个来回;个个识字,能看懂简单旗语和地图;最重要的是,个个都有家人——父母、妻儿、至少有一个直系亲属在桂林。
这是林夙定的规矩:“有牵挂的人,才懂得为什么而战,才更想活着回来。”
三百人分成三十队,每队十人,配一条船。队长站在最前,副队长在最后,中间八个桨手。所有人穿着深灰色水靠,腰佩短刀,背上背着用油布包裹的鬼火雷——改良后的“鱼雷”,鸡蛋大小,防水,可用弩机射出五十步。
林夙站在点将台上,没穿官服,一身素色棉袍,外罩鸦青大氅。他脸色比一个月前更苍白,但眼睛很亮。
“今日是腊八。”他开口,声音不大,但江风恰好把每个字送到每个人耳边,“按习俗,该喝腊八粥,该团圆。但你们站在这里,是因为有些人,不想让我们好好过节。”
江面很静,只有水拍船舷的声音。
“江南赵皓,断了我们的粮道;朝廷某些人,想让我们自废武功;天下很多双眼睛,在等着看惊雷府什么时候垮。”林夙顿了顿,“但我告诉你们——惊雷府垮不了。因为我们不是为某一个人而战,是为我们身后的父母妻儿而战,是为每天早上能喝上一碗热粥而战,是为不用再跪着活而战。”
他走到台边,俯身从地上抓起一把土。
“这土里,有血。有你们弟兄的血,有阳朔守城时战死的血,也有未来可能会流的血。”他把土撒向江面,“但我向你们保证——今天流的每一滴血,都会让明天少流一滴。今天渡的江,是为了让我们的儿子、孙子,再也不用偷偷摸摸过江。”
三百双眼睛看着他。
“你们的任务很简单。”林夙竖起三根手指,“第一,过江,在江北建立三个隐蔽据点。第二,摸清沿江三十里内的驻军、哨卡、粮仓位置。第三,活着回来。”
他放下手:“但做起来很难。江对岸是赵皓的地盘,他的私军、他的眼线、他的百姓,都可能要你们的命。所以我要你们记住三条铁律——”
“一,不得扰民。偷百姓一口粮,斩手;伤百姓一人,偿命。”
“二,不得冒进。每日行动必须按计划,多走一步,军法处置。”
“三,不得丢下弟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丢一个,全队受罚。”
三百人齐声:“遵命!”
林夙从台上走下来,走到第一队面前。队长是个二十五岁的汉子,叫周翎——就是永州陈望想要联姻的那个周翎。
“周翎。”林夙看着他,“你队里十个人,我要你带回来十个。能做到吗?”
周翎挺直脊梁:“能!”
“如果只能回来九个呢?”
“那最后一个一定是我。”
林夙点点头,拍了拍他肩膀,然后走向下一队。三百人,他走了整整半个时辰,跟每个人都说了话。有的是“你娘眼睛不好,回来记得带点江南的眼药”,有的是“你儿子该开蒙了,回来我给他找先生”,有的是“你欠老张三两银子,我替你还了,但你得活着回来还我”。
没有豪言壮语,全是家长里短。
但每个人听完,眼睛都红了。
二
未时三刻,船队出发。
三十条快船像离弦的箭,顺漓江而下。他们要先到梧州,然后换装成商船,混在往来的货船里,分批渡长江。
林夙在码头站到看不见船影,才转身。
一转身,就咳了起来。
顾寒声赶紧扶住他,递上帕子。帕子接过来时,已经染了血。
“主上……”
“没事。”林夙摆摆手,“老毛病。何医士说,还能撑半年。”
“主上别这么说。”
“实话而已。”林夙擦了擦嘴角,“走,回去。江南那边有消息了吗?”
“有。”顾寒声扶他上马车,“韩猛传信,赵皓的火器工坊已经全盘掌握。他培养的五个核心工匠,都是早年受过赵家欺压的,可靠。另外,赵皓因为大理断供硝石,正在找新的来源。”
“告诉他,可以把我们‘无意中泄露’的云南另一处硝石矿位置,‘悄悄’告诉赵皓的人。”林夙靠在车厢里,闭着眼,“那矿确实有硝石,但开采难度极大,而且……在土司混战区域。让赵皓的人去碰钉子。”
顾寒声记下:“还有一事。苏晚晴的水军主力已经集结在珠江口,随时可以封锁航道。但她请示,要不要等渡江先遣队有消息再动手?”
“不必等。”林夙睁开眼,“腊月十五,准时封锁。赵皓的年关生意最大,断他财路,比杀他一千兵还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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