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夫又送来了求援信。”邓伯玉将刚阅毕的军报重重拍在案上,震得笔架上的朱笔微微颤动。他声音低沉,带着连日熬夜所致的沙哑,“四万精锐,困于泸州城下三月余,寸功未立。如今连军报里都透着一股……穷途末路的味儿。”
青衫幕僚无声地上前一步。老者姓文,单名一个偃字,跟了邓伯玉整整十五年,从微末时至今日位极人臣。他瘦削的身形在烛光中像一杆修竹,声音平和如古井无波:“泸州倚山临江,城防之坚,巴蜀闻名。章将军受阻,非战之过,实乃天时地利皆不在我。”
“天时?地利?”邓伯玉嗤笑一声,肥厚的手指拈起另一份以金粉封边的文书,在空中哗啦一抖,“那罗琨伦在东岸,怎么就如鱼得水?你看看,这哪里是军报,分明是商队的货单!捕奴三千七百,获粮秣无算,金银器皿百箱……哦,还有特地孝敬本帅的南海明珠一斛!”他语气中的讥讽几乎凝成实质,目光却在那串罗列的数字上停留了片刻。
文偃微微垂首,烛光在他花白的鬓角镀上一层淡金:“罗将军行事……确乎酷烈。然,其所得,解了我军粮饷燃眉之急,亦是事实。军中多有将领,麾下儿郎期盼犒赏久矣。且宫内厅对巴蜀王庄之规划,颇为看重。”他措辞极尽斟酌,每个字都像是在刀锋上掂量过。
“王庄?哼,无根浮萍罢了!”邓伯玉猛地站起身,沉重的身躯让脚下的毡毯都陷下去几分。他踱到悬挂的巨幅巴蜀舆图前,背影宽阔而压抑,“泸州不破,巴国不亡,我们在东岸掳掠越多,根基反而越虚!巴人恨意愈炽,一旦反噬,或是朝中那些清流借题发挥,眼前这一切繁华,顷刻便是催命符!届时,罗琨伦或许能带着他的钱财跑路,你我又该如何自处?”他回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文偃,“文先生,你我都知道,这场仗,拖不得!朝廷里,多少人等着看我们笑话?王上的耐心,不是无限的!”
他的声音在最后几句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无形绳索勒紧的焦躁。帅帐内一时只剩下烛火哔剥之声,以及帐外淅淅沥沥、无休无止的雨声。那雨声缠绵阴冷,仿佛能渗进人的骨缝里。
文偃沉默片刻,缓步走到邓伯玉身侧,与他一同凝视地图。他的目光掠过南面同样被阻于合川要塞的张开地所部,扫过沱江东岸被朱笔粗略圈出的、罗琨伦活动的区域,最终,与邓伯玉一样,定格在南岸那条蜿蜒注入长江的永宁河上。
“破局之匙,确在南岸。”文偃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章将军在北岸猛攻,吸引巴军主力,已成僵持之局。罗将军在东岸……虽搅动风云,却难撼根本。唯有南岸,巴军布防相对薄弱,永宁河谷地,可为我军走廊。”
邓伯玉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胸口起伏稍平,他伸出粗壮的手指,点在地图上永宁河口的位置,用力之猛,几乎要戳破那坚韧的羊皮纸:“姬屯……和他的鲁武卒。全军最后的指望,就在于此。”
“姬将军麾下近五万鲁武卒,乃我韩鲁两国倾力打造之重器。”文偃接口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甲胄之坚,非寻常箭矢可破;劲弩之利,可百步穿杨;士卒之悍勇,尤擅狭路相逢,摧锋折锐。若其能依计自永宁河口强袭登陆,迅速东进,直插泸州以南,则犹如利刃剖腹,断其粮道,搅其后方。届时,泸州守军腹背受敌,军心必乱!章将军再于北岸施加压力,或可一举而下!”
“不错!正该如此!”邓伯玉眼中精光暴涨,多日积郁的阴霾仿佛被这一线希望驱散了些许。他猛地转身,回到书案前,几乎是抢过一支狼毫笔,铺开一张特制的、印有帅印暗纹的笺纸。他深吸一口气,运笔如飞,墨迹淋漓酣畅,不再是之前那份格式严谨的军令,而是倾注了个人意志与全军期望的手谕。
他一边写,一边沉声口述,既像是说给文偃听,又像是说给那即将接到命令的姬屯:“告诉姬屯!告诉他,泸州城下,我军将士的血已经流得够多了!章夫那边,快撑不住了!朝廷的斥责文书,一日比一日严厉!本帅这里,压力如山!”
笔锋陡转,力透纸背。
“全军存亡,巴蜀全局,系于他一身!望他深体时艰,明察本帅倚重之心!鲁武卒乃国之爪牙,养兵千日,正当此时!令其务必克服淫雨险滩,排除万难,果断出击!登陆南岸,站稳脚跟,然后给本帅狠狠地打!打出我韩鲁两国的军威来!”
他稍作停顿,抬头对侍立帐门阴影处的亲兵统领厉声道:“选最好的斥候,配双马,携本帅手令,星夜兼程,不得有片刻延误!务必亲手交到姬屯将军手中!若有闪失,军法从事!”
“是!”亲兵统领踏步上前,单膝跪地,双手过头,恭敬地接过那封墨迹未干、却重若千钧的手谕。他仔细将其放入一个防水的油布袋中,贴身藏于胸甲之内,再次行礼,旋即转身,掀帘而出。一股夹杂着湿土气息和寒意的新鲜空气猛地灌入帐内,烛火剧烈摇晃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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