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的道观还弥漫着新伐木材的清新汁液味与湿润泥土的原始气息,这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构成了初创时期特有的生机与粗粝。主殿虽已立起框架,四壁却尚未完全封闭,初春略带寒意的风得以自由穿堂而过,吹动着临时悬挂的简陋布幔。
殿内,昊天上帝的塑像远未完成,仅有一个用本地黏土粗略塑成的泥胎雏形,静静地矗立在石砌的基座之上。神像的轮廓尚显模糊,五官也未及雕琢,但那已然成型的巍峨坐姿,以及那微微低垂、仿佛正在俯瞰殿外芸芸众生的头部姿态,已隐隐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涵盖天地的意境。殿内陈设极为简陋,空荡而开阔,除了地上散放的几张新旧不一的蒲团,以及一张显然是临时从工地上搬来、还带着毛刺和斧凿痕迹的粗糙木案之外,再无长物。几缕天光从尚未安装窗棂的窗口投入,在布满碎草和泥土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鲁国公子姬屯,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踏着还显泥泞的院中土地,步入了这间充满原始气息的主殿。他很快便在此见到了闻讯从附近传教点匆忙赶回的宋毋忌。两人在空旷的大殿中相见,一番必要的客套与相互审视自是难免。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弦被轻轻拨动。
姬屯率先拱手,他身姿挺拔,虽面带征尘,眼神却锐利有神,语气带着军人特有的直爽,却又巧妙地糅合了恰到好处的恭维:“久闻宋天师清名,今日得见,果然仙风道骨,名不虚传。天师不辞劳苦,亲赴此等瘴疠蛮荒之地,不畏艰辛,设观传道,教化夷人,抚慰黎庶,此等慈悲胸怀与坚韧毅力,实在令屯敬佩不已。”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殿外那些正在搬运木石、平整土地的道徒和依附民身影,言辞间显然意指天道教在此地白手起家、进行精神与物质双重开拓的艰辛努力。
宋毋忌手中一柄素色拂尘轻轻一摆,搭在臂弯,他面容清癯,肤色因常年奔波而略显黝黑,但一双眼睛却清澈而深邃,带着方外之士特有的超然物外之气。然而,他的回应却丝毫不离教义根本,言辞缜密,滴水不漏:“公子过誉了,贫道愧不敢当。吾等既自承是昊天上帝座下卑微子民,拯救迷途灵魂,抚平蛮荒瘴疠,使天道光辉照耀至此方土地,不过是秉承上天好生之德,尽一份天道赋予的职责罢了。此地虽山高林密,蛮风未化,行路艰难,然天道运行,昭昭如日月,教化之功,虽荆棘满途,亦当勇往直前,虽九死其犹未悔。” 他话锋不着痕迹地一转,同样以赞誉回敬,目光温和却带着洞察,“倒是公子,年纪轻轻,便胸怀大志,不远万里,游学于外邦,习得这富国强兵、经世济民的真学问实本领,如今更提此虎狼劲旅,跨江越岭,欲匡扶社稷,建功立业。观公子气象,鲁国之中兴,实乃大有可望矣。”
两人目光交汇,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审视与衡量,随即不约而同地露出一种心照不宣的微笑。这笑容背后,是清晰的相互需要:姬屯需要天道教这套正在草创、颇具潜力的信仰体系,为他未来的统治,提供某种程度的精神凝聚力、基层控制辅助乃至后勤层面的补充;而宋毋忌则需要姬屯这支颇具战斗力的军事力量,为天道教在此蛮荒之地的生存与传播提供至关重要的保护,并借助其逐渐扩张的影响力,更快地将昊天上帝的信仰播撒开来。
必要的寒暄与相互铺垫过后,姬屯果断地将话题引向了更为实际的层面。他抬手指向道观外那片正在被艰难平整、视野所及之处仍显荒芜的广阔土地,语气变得诚恳而务实:“屯观天师此处,气象一新,令人欣喜。只是,眼下正值春耕最要紧的时节,所谓‘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观外待垦之荒地甚多,而天师麾下可用之人手,似乎颇为不足,眼见着农时迫近,着实令人心焦。” 他略作停顿,目光回到宋毋忌脸上,提出建议,“我鲁武卒将士,此番登陆,本为修整,若只是空耗粮饷,亦是徒然。不如趁这几日间隙,让他们出动,协助天师及诸位道友,将此片亟待开垦的田地,大力垦辟出来,务必抢在最佳农时之前,将稻种播下,以期秋日能有收获,也可稍解此地粮秣之需。不知天师意下如何?”
宋毋忌闻言,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喜与意动,但这情绪立刻被他强大的自制力压下,转化为一种更为谨慎、甚至是为对方考量的姿态。他微微蹙起眉头,手捻着拂尘的玉柄,语气带着关切:“公子体恤民情,慷慨相助之美意,贫道感铭五内。只是……”他话语一转,流露出担忧,“大军远征,贵在神速,把握战机。在此地为春耕之事耽误数日行程,是否会延误军机,影响公子与邓都督(征巴总负责人邓伯玉)统筹的作战大计?若因我等之故,致使公子受到上官责难,贫道心中实在难安。” 他刻意提及邓伯玉,既是在表达关切,也是一种隐晦的试探,意在摸清姬屯目前所处的真实境况与其行动的自主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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