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弥漫着酒肉香气、脂粉甜腻与一种燥热的奢靡。数十盏油灯和蜡烛将大厅照得亮如白昼,墙壁上悬挂的蜀锦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虽然比不上成都王宫的富丽堂皇,但也尽可能地被布置得奢华舒适:地上铺着厚厚的羌毯,四角摆放着青铜冰鉴,里面盛着从高山雪线上取来的冰块,稍稍驱散了些许暑气。
蜀王一身宽松的织绣锦袍,上面用金线绣着张牙舞爪的夔龙纹样,斜倚在铺着软裘的软榻上,面庞因酒意而泛着油腻的红光,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他年不过四十,却已被酒色淘虚了身子,眼泡浮肿,眼神浑浊失焦。左右各有两名衣衫轻薄、体态妖娆的陪酒女子,一人正纤指如玉,将剥好的合江荔枝喂入他口中,另一人则用孔雀羽扇,轻轻为他扇着带着香气的风。
下首坐着几位随驾的重臣,亦是个个面红耳赤,放浪形骸。丞相鳖攸、太尉鳖莽、司徒鳖浑等蜀国重臣,此刻早已没了平日朝堂上的谨严,或与身旁女伴调笑,或相互劝酒。案几上杯盘狼藉,许多来自成都府库的珍馐美味动了几筷便被弃置一旁——红烧熊掌、清蒸鲥鱼、鹿尾汤、猩唇炙...与宫外乃至整个蜀中饿殍遍野的惨状形成刺目对比。
殿角,几名乐工勉力吹奏着软绵绵的宫廷雅乐,却掩不住蜀王与臣子们粗嘎的笑闹声。舞女们身着轻纱,随着音乐扭动腰肢,裙裾飞扬,露出白皙的肌肤,引得那些醉眼朦胧的大臣们阵阵叫好。
“大王,”一位大肚便便的将军举起酒杯,他是太尉鳖莽,曾经也是战场上的一员猛将,如今却已被酒肉泡软了筋骨。他舌头因醉酒而有些打结,“七盘关……呃……今日又传来军报,我大军日夜猛攻,虽……虽未能克竟全功,然已极大消耗韩军兵力物资!其关墙之下,尸骸……尸骸已垒砌如山!我蜀中将士……忠勇可嘉!”他刻意略去了“尸骸”中绝大多数竟是那些被驱赶在前、手无寸铁或仅持竹竿木棒的蜀中饥民壮丁。
蜀王吞下荔枝,嘿嘿一笑,手指随意敲着镶嵌象牙的桌面:“爱卿所言极是。北边有七盘关天险,南边有这五指山屏障,内有将士用命,他韩国能奈我何?至于些许损耗……”他顿了顿,拿起丝巾擦了擦嘴角,语气轻描淡写,“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国内粮秣紧缺,那些流民饥户,留之徒耗米粮,易生变乱,驱之敌城,一则可消耗韩军箭矢滚木,二则或可乘乱取利,三则嘛...也算是为我国减轻负担,消除不稳之源。此乃三难自解之上策。待前方打开局面,掠得韩地粮仓,一切自当好转。来来来,饮酒!莫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他将那无数被驱赶送死的子民,轻飘飘地称为“损耗”,言语间毫无愧怍,反而带着一丝自以为是的“英明”。
一位文官眯着醉眼,他是司徒鳖浑,连忙凑趣:“大王圣明睿智,高瞻远瞩!非常之人方能行非常之事。如今我国中些许困顿,不过是疥癣之疾。待王师凯旋,尽取韩地之粮,必能安顿四方。大王坐镇于此,运筹帷幄,天威所至,宵小自然屏息。”他绝口不提为了支撑这场“就食于敌”的战争和维持行宫的奢靡用度,国库早已罗掘俱空,又预征了未来三年的赋税,逼得更多百姓家破人亡。
蜀王闻言更是得意,一把揽过身边女子,在其娇声惊呼中,对殿外那隐于夜色、如巨兽脊背般沉默的五指山险峻轮廓,以及百里外那无数啼饥号寒、乃至正被他的命令驱赶上死路的子民,再无半分留意。他沉浸在自己的安乐窝中,耳中只有丝竹软语,眼中只有玉体琼浆。
歌舞升平中,无人注意到,殿外阴影处,一个侍卫悄然离开岗位,来到一处僻静角落。他警惕地四下张望,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只信鸽,轻轻向空中一抛。那鸽子扑棱着翅膀,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朝着南方飞去。
喜欢铁血新韩:我夺商鞅改天命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铁血新韩:我夺商鞅改天命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