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西北风,像磨利的青铜刮刀,日夜不息地刮削着桃林塞千沟万壑的黄土塬。
韩候裹着厚重的玄狐裘,策马立于一处断崖之巅,俯瞰着下方被围成铁桶的战场。凛冽的寒风卷起漫天黄尘,扑打在他犹带病容的脸上,刺得眼眶生疼,喉间那股挥之不去的麻痒又翻涌上来,被他强行压成一声沉闷的咳嗽。脚下的土地,相传是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乘龙的圣地——铸鼎塬。此刻,这座承载着煌煌始祖荣光的黄土高塬,却成了秦将章蟜最后的血腥壁垒。
章蟜的军阵就死死钉在这片状如巨龟的孤塬之上!
塬顶地势平坦开阔,足以容纳数千军马,秦军依仗塬周天然形成的陡峭崖壁,砍伐塬上仅存的稀疏林木,构筑起层层叠叠的木栅营垒。三面皆是深达数十丈、几近垂直的黄土断崖,如同巨神挥斧劈就,飞鸟难渡。唯有西南一条狭窄崎岖、被称作“鬼愁径”的坡道可以勉强通行,此刻已被章蟜用鹿砦和强弩封得水泄不通!塬顶飘扬的黑色“章”字大纛,在漫天黄尘中时隐时现,带着一种绝望的傲慢。
塬下,第四军、函谷军、第十三镇和第十五镇的黑潮已将孤塬围得密不透风。士兵的营帐如同灰黄色的蘑菇,密密麻麻地生长在沟壑之间。然而,仰攻鬼愁径的尝试已被证明是自杀——狭窄的通道无法展开兵力,秦军的滚木礌石和精准弩箭让每一次冲锋都变成填埋沟壑的尸体。强攻数日,除了在黄土崖壁上增添更多暗红的血痂和破碎的兵甲,徒耗锐气。
“君上,秦狗断粮已有五日,却未见丝毫乱象!” 先锋李屹指着塬顶,声音焦灼中带着一丝敬佩,“他们甚至在宰杀伤马,焚烧拆下的车辕取暖!章蟜治军,当真如铁!” 凛冽的西北风送来塬顶隐约的鼓角声和士卒齐声呼喝的号子,那是秦军在严寒中操练,维持着最后的斗志。北面不远处,浑浊的黄河水裹挟着冰凌,发出沉闷的咆哮滚滚东去。河对岸,不远便是魏国的封陵。章蟜部如同悬在崖边的困兽,背后是滔滔大河与敌国,退无可退,反而激发出背水一战的死志。
韩候的目光从固若金汤的孤塬移开,投向更广阔的天地。
西北风! 这凛冽的、干燥得能吸干人骨髓的西北风,正源源不断地从黄河上游的冰原吹来,掠过裸露的黄土高原,卷起漫天沙尘,发出呜呜的、如同鬼哭的尖啸。它猛烈地、持续地扑打在铸鼎塬那陡峭的北壁上,又顺着崖壁向上猛卷,直扑塬顶!
韩候伸出带着皮手套的手,感受着风刀割过掌心的力道,又捻起一撮被风吹到崖边的黄土。土质干燥松散,毫无水分,如同碾碎的骨粉。他的视线扫过塬顶那些在风中摇曳的、由枯木和简陋营帐构成的秦军营盘,最后停留在塬上那些顽强却稀疏、早已被秦军砍伐得只剩粗壮树桩的林木残骸上。
一个冷酷而决绝的念头,如同塬下冰河中炸裂的坚冰,在他因风寒而昏沉的脑海中骤然清晰!
“传令!” 韩候的声音被寒风撕扯得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集中全军所有火油!所有引火之物!松脂、干草、浸油的布帛,有多少收多少!另调集所有强弩,箭镞缠裹浸油麻絮!”
他猛地转身,玄狐裘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手指如剑,直指铸鼎塬那面承受着西北风最猛烈冲击的、陡峭的北壁崖底!
“于此处!掘进!于崖底风道之内,堆积引火之物!越多越好!越高越好!” 他的眼中跳动着比寒风更凛冽的光芒,“待风势最劲时,以火箭引燃!”
“君上!” 申子威脸上刀疤抽动,瞬间明白了韩候的意图,声音带着一丝惊悸,“此塬乃…黄帝铸鼎之地…”
“此塬更是阻我大军、耗我锐气之顽敌巢穴!” 韩候打断他,声音冰冷如铁,穿透呼啸的风声,“烧不得?待孤焚尽秦军,自当重修庙宇,祭奠战死者的英灵!此刻,孤只要章蟜的人头,和这桃林塞的通途!” 他抬头望向塬顶那面在狂风中挣扎的黑色大纛,嘴角勾起一丝近乎残忍的弧度,“章蟜不是要背水死战吗?孤便给他一场…焚天之火!看他跳黄河,还是跳火海!”
命令如同冰雹砸下!整个韩军大营瞬间如同被投入沸水的蚁巢,疯狂运转起来!一罐罐宝贵的火油被小心翼翼地从辎重车卸下,一捆捆干燥的柴草被紧急搜集,浸透油脂的破布烂絮被堆积如山。强壮的士卒轮番上阵,在铸鼎塬北壁陡峭的崖底,顶着凛冽如刀的西北风和不断坠落的浮土碎石,拼命挖掘、堆积!一道由引火之物构成的、巨大的、倾斜的“火毯”,正沿着风势最烈的崖底,迅速向上蔓延,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火龙,贪婪地仰望着塬顶的猎物!
风,更急了。呜咽声变成了尖锐的嘶吼,卷起的黄沙遮天蔽日。铸鼎塬上的秦军似乎也察觉到了崖下的异动,鼓角声变得急促,人影在塬边晃动。决战的气息,混合着浓烈的油脂味和干燥的土腥味,在初冬凛冽的桃林塞弥漫开来。一场以圣地为炉、以寒风为鼓的风火之祭,即将拉开血腥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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