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捧着厚厚的账本,踉跄着跪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声音带着哭腔:“主……主上!自那军功令一下,府中门客……走了七成有余啊!连……连后院的马夫张二,昨日也收拾了行囊,说是要去考‘武生’了!”
公仲衍脸色铁青,踉跄着冲进书房,仿佛要抓住最后一点掌控感。他习惯性地抓向案几上那方象征家族权柄的青铜古印——入手却是一片异样的冰凉和粗粝!
印还在,但印钮顶端那传承数代、象征着家族荣耀的玄鸟徽记,竟被生生磨平了!只留下新鲜锉痕的凌乱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刺目的铜腥气。旁边,还散落着几粒沾着铜屑的磨石碎末。
公仲衍如遭雷击,瞬间明白了——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昨夜还嚷嚷着“大丈夫当提三尺剑取万户侯”的逆子!为了能拿着这方无记号的铜块,去讲武堂换个最末等的“士”爵位,竟亲手磨去了家族的徽记!
他死死攥着那方冰冷、陌生、带着背叛余温的铜印。窗外,寒风卷过空荡的庭院,吹动那堆空剑鞘,发出呜咽般的空洞回响。昔日煊赫的府邸,此刻只剩下权势崩塌后,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岁末大朝会的鎏金铜炉里,苏合香正腾起乳白烟气。韩侯突然抬手,内侍们慌忙撤去炉盖,合香瞬间被穿堂风扯成游丝,露出炉底暗红的炭烬 —— 那是用公室旧藏的安息香料烧制,此刻却像极了殿外将落的残阳。公叔点的狐裘大氅被风掀起一角,锦袍下摆扫过丹陛时,恰好遮住竹简上 废分封 三字的血渍批注。
县制乃乱国之本! 公叔点的佩剑出鞘时,剑鞘铜箍撞在柱础发出嗡鸣。卫鞅的铁尺已横在胸前,尺面的 字刻痕擦过剑身,迸出的火星落在《更制令》的竹简上,将 二字的朱砂烫出焦痕。老世族们的玉扳指在袖中颤抖,有人听见公叔氏宗主腰间的玉带钩发出轻响 —— 那是挂着七国贵族密会的金错符。
穿堂风突然转急,案上竹简哗啦啦翻卷。卫鞅的铁尺突然压在翻飞的简页上,尺刃恰好停在 耕者有其田 的条文处:公等可知,宜阳铁坊的工匠,如今能凭军功领田百亩? 公叔点的剑尖颤了颤,想起三日前自家铁铺的锻工集体辞职,他们袖口都别着鸣皋书院的青铜徽章。
禁卫军的甲叶摩擦声由远及近时,公叔点突然闻到股熟悉的魏国熏香。七名贵族被推搡着进殿,为首的公叔点靴底还沾着邙山的冻土,他挣扎时,袖中帛书滑落在金砖上,展开的墨迹在烛下泛着青芒。韩侯的玉簪突然离手,却在半空顿住 —— 帛图上的刺杀路线,竟用珍珠粉标出了宗庙秘道的每块地砖。
这是栽赃! 公叔点的冠冕歪斜,露出发髻里的魏国玉蝉。卫鞅拾起帛书时,指腹触到绢帛边缘的织纹:君上请看,此乃魏都大梁的 云雷纹 绢, 他对着烛火举起帛书,背面显出水印般的魏侯铭文,墨中掺了铅丹,正是魏廷密信专用。 话音未落,公叔点突然咳出黑血 —— 他舌下的毒囊已破。
韩侯的玉簪终究掷出,簪尖穿透公叔点咽喉的刹那,铜柱上的 字突然闪过幽光。那是浇筑时渗入的叛党血珠,此刻被飞溅的鲜血激活,在青铜纹理间蜿蜒如活物。第一片雪花恰在此时穿过殿门,擦过柱顶玄鸟的眼睛,将凝结的血珠坠成冰晶,落在《更制令》的 字上,把笔画里的朱砂溶成暗红溪流。
老世族们的朝服下摆已被冷汗浸透。有人看见卫鞅的铁尺在帛书上划出裂痕,露出里面用密写术写的 割韩七城予魏;有人注意到韩侯的玉簪落地时,簪头玄鸟的喙尖正对着铜柱基座 —— 那里新刻着 郑平,平阳县令 的名字,凿痕犹新。
殿外的雪势骤然转大,扑在铜柱上的雪花迅速融化,却在“法”字周围结成薄薄冰壳,一场叛乱就这样化于无形之中。卫鞅凝视着冰壳中凝固的血迹,想起三日前在鸣皋书院,学生们用苇纸拓印铜柱铭文时,曾偷偷在“法”字的折笔处,添了一道象征新生的嫩芽刻痕。此刻,那道微不可察的嫩芽,正被鲜血与冰雪覆盖,在岁末的严寒里,若隐若现。
申不害呈送的良田图在御案铺开时,朱砂圈注的 方城功士分地 旁,还附着张鸣皋书院的朱批名单。卫鞅指着图上阡陌线,指甲划过 鸣皋生徒分县 的小注:首批三十一县令,十七人出自书院法科。 韩侯拿起名单,见榜首的郑平籍贯栏写着 庶民,曾为陶工,而末位的公族子弟韩戊旁注着 废黜宗籍,以才复起。
首批县令赴任那日,鸣皋书院的钟鼓敲得格外响。郑平捧着青铜印信走出院门时,袖中还揣着求学时抄录的《法经》残页 —— 那是用苇纸抄写,边角被手指磨得发亮。他路过刑鼎时,见鼎身 二字的血渍已被春雨洗淡,却在鼎足发现道新刻:郑平,陶工之子,今为平阳县令。
公仲衍混在围观的庶民中,看见昔日门客的儿子也穿着县令服饰。那年轻人曾在他家做马夫,此刻却用书院教的 丈量法 测算街道宽度。有人指着县令们的印信欢呼:看!印钮是鸣皋山的形状! 公仲衍望着印信上的山形纹路,突然想起自家被充公的铜器 —— 那些鼎彝上的饕餮纹,如今都熔成了县令印信的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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