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雨,真的要下大了。
第八枚铜钱离手时,熊心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能听见吴广在身后用袖子蹭了蹭发颤的喉咙,那声“第八掷”像根被拉紧的琴弦,在破庙里荡开回音。
铜钱撞在供桌边缘,打着旋儿翻了两圈——正面朝上,“反秦必胜”四个字在烛火里泛着暗红,像滴刚凝的血。
草堆里那个攥炊饼的老妇突然扑过来,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咚”地响,她布满裂口的手抚过铜钱,眼泪啪嗒啪嗒砸在铜面上:“我家狗剩...要是能看见这天兆,死也闭眼睛了。”她身后的年轻汉子咬着牙把木棍往地上一杵,木棍尖儿戳进泥里三寸:“上个月县丞抽我三鞭子,说‘贱民也配要粮’,今儿个老天爷替我抽他!”
“第九掷!”吴广的嗓门比刚才高了三度,声音里裹着股野火烧山的热。
熊心的手腕已经酸得发木,可他捏着铜钱的指尖还稳——这枚钱他磨了七夜,边缘削得极薄,正面刻着“半两”的那面比背面重了半分,只要抛的时候用巧劲儿,永远落不成反面。
铜钱划出弧光时,他瞥见陈胜摸向腰间的短刀,刀鞘上的血痂被掌心焐得发软,像块化不开的旧伤。
铜钱落地的瞬间,庙外的雨突然斜了,一道闪电劈在庙后的老槐树上,白光透进破窗,把供桌上的金器照得亮堂堂。
青铜酒樽上的云纹活了似的,在墙上投出蜿蜒的影子。
“正!”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干瘦老头踉跄着跪到熊心脚边,胡子上沾着草屑:“公子,我给您磕个头——我孙子昨天断气前,攥着我的手说‘爷爷,等个带玉璜的贵人’,您腰上那玉璜...和我家传的老画儿上的楚王一样!”
熊心低头,看见老头额角蹭破了皮,血珠混着雨水往下淌。
他喉结动了动,想起三天前在楚地深山里,老巫师把玉璜塞进他手里时说的话:“这玩意儿能勾住楚地人心里的魂儿,你得让他们信你是楚王的种。”此刻那些“楚地儿郎”的呼吸喷在他小腿上,带着股子馊了的麦麸味儿,却比任何香烛都烫。
“第十次!”吴广的声音几乎要破音,他偷偷用脚尖勾了勾陈胜的鞋跟——这是他们昨夜在草垛里商量好的暗号,等第十次落地,陈胜要喊“楚国旗子”,他喊“开仓分粮”。
熊心深吸一口气,铜钱离手的刹那,他听见自己心跳盖过了雨声。
铜钱“当”地砸在供桌上,稳稳躺着,正面的“反秦必胜”被烛火烤得发烫,像要烧穿这破庙的天。
全场静了半息,接着炸起山呼海啸般的“反秦必胜”。
老妇把额头贴在地上,泥点溅上她灰白的发;年轻汉子举着木棍转圈儿,木棍梢扫落了梁上的灰;干瘦老头抓着熊心的裤脚,指甲几乎要抠进布纹里:“公子带我们反吧!官儿们把粮车往咸阳赶,咱们的娃啃树皮,老天爷都发话了,咱们还等个球!”
陈胜的短刀“唰”地拔了出来,刀刃映着众人发红的眼:“楚国旗子竖起来!咱们是项燕将军的种,当年他带着楚地儿郎抗秦,今儿个咱们接着抗!”吴广立刻接上,嗓门儿扯得像战鼓:“开仓分粮!官仓里的米够咱们吃三年,砸了仓门,让那些狗官也尝尝饿肚子的滋味!”
熊心望着眼前的人群,忽然想起第一次摸到玉璜时的凉。
那时他缩在深山的破祠堂里,啃着发硬的炊饼,听老巫师说“楚王室的血还没凉透”。
现在这血真的热了,在这些泥腿子的喉咙里烧,在他们攥紧的木棍上烧,在供桌上的金器上烧。
他低头看向掌心里的铜钱,“反秦必胜”四个字被体温焐得发烫,像块烙铁——这哪是铜钱,分明是根捅破天的引信。
人群还在喊,声音撞着庙墙往外涌,混着雨声漫过荒草滩。
熊心摸了摸腰间的玉璜,冰凉的玉贴着发烫的皮肤,让他清醒了些。
他望着供桌上那堆金器——青铜酒樽、玉璧、金步摇,在火光里泛着暖黄的光,像块吸铁石,把所有人的眼神都钉在上面。
“诸位兄弟。”他开口时,声音比刚才沉了三度,“老天爷的兆头有了,楚地的魂儿醒了,可这反秦的刀...得用金器铸,这救命的粮...得用金器换。”他指尖划过酒樽上的云纹,“等明儿个,我带你们去寻楚王陵的暗仓——那里头的金器,够咱们造三千把刀,买三万石粮。”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有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有人把木棍攥得更紧。
熊心看着他们发亮的眼睛,慢慢把铜钱收进袖中。
雨还在下,可云层里的雷光已经散了,只剩下庙外老槐树的断枝在风里晃,像根指着天的手指。
他知道,等明儿个太阳升起时,这些泥腿子手里的木棍会变成刀,破庙里的山呼会变成战鼓——而他袖中的铜钱,会是这场火里最旺的那根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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