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手段。蒙恬听见自己说,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他摸向腰间的虎符,指腹触到冰凉的青铜纹路——这是他带了十年的北境兵符,如今却要听一个弱冠公子调遣。
昨日接密诏时,嬴政在竹简上写观其用兵,他还想着不过是皇子历练,此刻看着十八骑鞍下挂着的匈奴左耳(新割的,还沾着碎发),突然明白陛下让他来,怕不只是观兵,更是观人。
上将军?骑将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蒙恬抬头,正撞进对方眼底的冷光——那是常年在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光,和他麾下的锐士不同,和章邯的陷阵士也不同。
他突然想起嬴轩递来的兵书批注,在《孙子·用间》那页,小公子用朱笔圈了兵者,诡道也,旁批杀斥候者,非为立威,为断其耳目。
当时他只当是少年人的卖弄,此刻看着雪原上零星的血点(特意没清理,要让匈奴残部以为斥候是自己跑散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这哪里是卖弄,分明是把《孙子》嚼碎了,连渣都吞进肚子里。
蒙恬踢了踢马腹。
马蹄溅起的雪沫里,他看见前方十里外的炊烟——匈奴王庭到了。
头曼城的栅栏外,三个匈奴孩童正用冻红的手堆雪狼。
最矮的那个突然踉跄着扑进草垛,惊得正在挤马奶的妇人抬头:阿古达!
又偷拿羊脂?话音未落,她听见远处传来驼铃声——是去漠南换盐的商队回来了?
妇人擦了擦沾着马奶的手,眯眼望去,却见雪雾里翻涌着黑浪。
那是......她的手突然攥紧了奶桶。
黑浪中翻卷的不是驼队的毛毡,是甲叶!
是玄色的甲叶!
阳光掠过最前排的矛尖,像撒了一把碎金——那是秦人的玄鸟旗!
敌袭!有人尖叫着撞翻了酥油桶。
正在晒肉干的老萨满踉跄着扑向神柱,手中的骨铃落地;挤马奶的妇人抱起阿古达就跑,羊皮裙被栅栏勾住,撕拉一声扯开半片;几个喝醉的匈奴勇士跌跌撞撞抄起骨刀,却在看清来势时跪坐在地——他们数过,秦人的骑阵足有十里长,马蹄声震得冻土都在颤。
金帐里的头曼单于被惊醒时,嘴里还含着半块奶渣。
他抓过案上的药碗,碗底结着褐色的药垢——这是第三日了,原本每日辰时就该送来的新药,今日连影子都没见着。
帐外的喧哗像针一样扎进耳朵,他踉跄着掀开毡帘,正撞进扑面而来的北风。
大单于!一个浑身是雪的斥候滚到他脚边,秦...秦军!
玄鸟旗!
他们...他们越过了祈连山!
头曼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三天前左贤王送来的急报:秦六公子不过带了三万降卒,走不出雁门三十里。又想起昨夜宠妾在他耳边的软语:秦人哪敢深入草原?
您看那药......话音突然卡在喉咙里——他终于明白,为何这三日的药喝下去,总觉得浑身发沉。
传左谷蠡王!头曼的声音带着破锣似的哑,调五千控弦骑!
不,八千!他转身要回帐取弓,却在抬眼时撞进铺天盖地的玄色。
最前排的秦骑已经冲进栅栏,马刀挥过的地方,晒肉干的木架断裂,肉块混着雪沫飞向天空。
蒙恬在中军望见这一幕时,手中的酒囊正往下滴酒。
他方才让人从粮车取了壶老秦酒,想暖暖被雪冻僵的手指,此刻却连酒都忘了喝——嬴轩的骑阵分成三队,左队冲散匈奴前军,右队直插畜群(马群受惊才是最好的乱军),中军却像柄锥子,不急着杀人,只往金帐方向扎。
公子这是要......蒙恬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看见金帐前的头曼单于突然踉跄两步,扶着旗杆跪了下去——不是被箭射的,是自己栽倒的。
远处传来秦骑的呼喝:大单于落马了!匈奴人瞬间炸成一锅沸油,有勇士扑过去要扶,却被自家溃兵撞得飞出去;有妇人抱着孩子往草垛里钻,却被受惊的马群踩得血肉模糊。
好一招乱而取之。蒙恬喃喃自语。
他终于明白那三日未换的药是怎么回事了——嬴轩早买通了头曼的医官,每日在药里加半钱草乌,前两日是试探,第三日加足分量,正好等秦军杀到。
此刻头曼浑身麻痹,连弓都拉不开,哪里还能指挥?
上将军!亲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六公子请您去前军。
蒙恬拨转马头时,眼角的余光扫过西北方的雪雾。
那里传来若有若无的马蹄声,比骑兵的奔袭更沉,像是有千军万马正裹着铁蹄往这边压——他突然想起嬴轩出发前塞给他的密信,最后一句写着陷阵士随其后,待王庭乱时......
北风卷着血腥气灌进鼻腔。
蒙恬望着前方正在坍塌的金帐,又摸了摸怀中的密诏,突然笑了——他终于明白陛下为何在捷报里批此子可托。
这哪里是皇子在打仗,分明是一头刚磨利爪牙的小狼,正咬着草原的咽喉,要把匈奴的魂都给掏出来。
而西北方的马蹄声,正越滚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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