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工监的衙门像只趴在秦淮河畔的老乌龟,灰扑扑的墙皮掉了大半,门楣上“河工监”三个字被雨水泡得发黑,透着股说不出的颓败。
萧砚站在门口,看着那两扇掉漆的朱漆大门,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这就是王奎待了五年的地方?负责着江南数千里河堤的修缮,衙门却破成这样,说出去谁信?
“大人,里面请。”周显跟在身后,脸上堆着假笑,眼神却不住地往衙门里瞟,像是在给什么人递信号。
萧砚没理他,径直往里走。大堂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积了灰的公案,案上摆着个掉了腿的算盘,算珠上还沾着干涸的泥点,像是从河堤上直接捡回来的。
“刘主簿呢?”萧砚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堂里回荡,带着点冷意。来之前他就打听好了,河工监的主簿刘生是王奎的副手,跟着王奎干了三年,按理说最熟悉河堤的情况。
周显眼神闪烁了一下,干咳两声道:“哦……刘主簿他……他身体不适,在家歇着,下官这就派人去叫……”
“不必了。”萧砚打断他,指了指后堂的门,“本官刚才进来时,看见后堂的窗户开着,里面还有人影晃动,想必刘主簿是‘病’得不够重,还能办公吧?”
周显的脸瞬间白了,像被人抽了一耳光。
萧砚没再理他,带着秦风径直往后堂走。后堂比大堂更乱,靠墙的架子上堆满了卷宗,却大多是些发黄的旧账,墙角的水缸里飘着绿藻,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瘦子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块抹布,慌慌张张地擦着什么,见萧砚进来,吓得手一抖,抹布掉在地上。
“你就是刘生?”萧砚盯着他,这人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看起来像是几天没睡好,最显眼的是他那双眼睛,躲闪不定,像是藏着什么秘密。
“是……是下官刘生,参见钦差大人。”刘生的声音发颤,膝盖一软就想跪,被秦风拦住了。
“本官不是来听你请安的。”萧砚开门见山,“把近年的河堤图纸,尤其是王奎负责修缮的那段,全部拿出来。”
刘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慌乱地瞟向墙角的柜子,支支吾吾地说:“图……图纸?有……有是有,只是……”
“只是什么?”萧砚步步紧逼,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他脸上。
“只是都被王大人锁在密室里了。”刘生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清,“王大人被……被押走后,钥匙就找不到了,下官也没办法……”
“找不到?”萧砚冷笑一声,“王奎做事一向谨慎,这么重要的图纸,怎么可能只留一把钥匙?再说,就算钥匙丢了,砸开锁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吧?”
他走到墙角的柜子前,这柜子是紫檀木的,看着有些年头了,锁是黄铜的,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确实不是普通的锁。
“大人,这……这柜子是王大人亲自锁的,下官真的不敢动啊。”刘生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萧砚没理他,示意秦风:“砸开。”
“是!”秦风从腰间抽出匕首,正是那把从江南水匪手里夺来的,寒光一闪,对着锁眼就捅了进去。只听“咔哒”一声,锁开了。
刘生的脸瞬间没了血色,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萧砚打开柜门,里面果然放着些卷宗,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旧图,标注的还是十年前的河堤情况,根本不是他要的。
“刘主簿,”萧砚拿起一卷旧图,轻轻拍了拍,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你当本官是傻子吗?王奎三年前就开始修缮河堤,怎么可能没有新图纸?”
刘生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萧砚的目光扫过后堂,忽然停在墙角的一个不起眼的木门上。这木门和墙壁的颜色几乎一样,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门把手上还挂着个布帘,上面绣着“河清海晏”四个字,已经褪色了。
“那是什么地方?”萧砚指着木门。
刘生的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挡在门前:“没……没什么,就是个杂物间,堆些破烂……”
“是吗?”萧砚往前走了两步,一股淡淡的焦糊味飘进鼻腔,像是……烧纸的味道。
“打开。”萧砚的声音不容置疑。
刘生吓得连连后退,摇着头说:“不……不能开,里面太乱了,会污了大人的眼……”
“秦风。”萧砚没再废话。
秦风立刻上前,一把推开刘生,抓住门把手用力一拧。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浓重的焦糊味扑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
这果然是间密室,不大,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墙角堆着些木炭,显然是用来取暖的。桌子上空荡荡的,只有些黑色的灰烬,还带着点温度,像是刚烧过不久。
萧砚的目光扫过密室,最后落在墙角的灰烬堆里。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他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指拨开灰烬,发现是些没有烧透的纸残片,上面还能看到些模糊的线条和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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