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光线总是带着点沉闷的黄,像蒙了层灰的铜镜。萧砚瘫在铺着锦垫的太师椅上,手里捏着本奏折,眼皮却重得像坠了铅,每一次开合都要费老大劲。
“公子,喝口茶提提神?”秦风端着茶盏凑过来,眼里带着同情。谁都知道,让萧砚看奏折,比让他三天不碰烤乳猪还难受。
萧砚没接茶盏,反而把奏折往桌上一扔,发出“啪”的一声闷响,惊得梁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看什么看?”他没好气地嘟囔,“不是说王奎缺石料吗?批个‘准’字不就完了?非要写这么多废话,什么‘青石需三寸厚’‘糯米浆需三蒸三晒’,他当朕(划掉)我是修河堤的石匠?”
这话他已经念叨了半个时辰。从被皇帝“押”进这偏殿开始,他就没安生过——一会儿说椅子太硬硌得腰疼,一会儿说墨汁太臭熏得头疼,总之就是不想碰那些奏折。
可皇帝早就料到他会耍赖,临走时特意吩咐了李德全:“盯着你家公子,什么时候把这叠奏折看完了,什么时候放他回府。哦对了,御膳房的烤乳猪,等他看完了再送。”
一提烤乳猪,萧砚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咕”叫。他瞥了眼桌上那叠还剩大半的奏折,认命地叹了口气,又把刚才扔掉的那本捡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
偏殿里静得很,只有他翻奏折的沙沙声,还有秦风偶尔添茶的轻响。阳光透过雕花木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复杂的花纹,像极了江南水患后,被冲得七零八落的稻田。
萧砚的心思渐渐飘远了。他想起王奎——那个总是板着脸,却会在他小时候偷偷塞糖的汉子;想起当年跟着父王在江南治水,王奎跳进冰水里筑堤,冻得嘴唇发紫,却还笑着说“小世子别怕,有叔在”;想起去年在江南,王奎的女儿被水匪掳走,是他带着秦风闯进去救出来的,王奎当时就给了他这把匕首,说“以后要是有难处,就算拼了这条老命,叔也帮你”。
那是个把“忠义”二字刻在骨子里的人,怎么可能……
“嗯?”萧砚的手指忽然顿住,目光死死钉在眼前的奏折上。
这是一份来自扬州府的弹劾奏疏,字迹娟秀,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上面写着:“江南河工监王奎,利用职务之便,贪墨赈灾银两共计五千两,所购石料皆为劣等品,致河堤溃决,民怨沸腾,请陛下严惩。”
下面还附着一份“证据”,列着王奎“贪墨”的明细,甚至还有几个“证人”的签名,看起来铁证如山。
萧砚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手指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指节泛出青紫色。他反复看着“王奎贪墨”四个字,只觉得眼睛生疼,像是被人用沙子迷了眼。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不可能!”
王奎?贪墨?
那个为了修河堤,把自己的俸禄都贴进去的人?那个宁愿自己饿着,也要把干粮分给灾民的人?那个拿着他爹的旧兵书,说“宁死也不能对不起苏将军”的人?
“公子,怎么了?”秦风察觉到不对,凑过来一看,脸色也变了,“这……这是真的?”
“假的!肯定是假的!”萧砚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起来,滚烫的茶水溅在他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是诬陷!有人想害王奎!”
他太清楚了——江南的水太深,那些贪官污吏恨透了王奎这种油盐不进的硬骨头,肯定是他们设了圈套,想把水患的责任推到王奎身上!
萧砚抓起奏折,手指飞快地翻着,想找出破绽。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了奏折末尾的签名上——“王奎”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和他印象中王奎那笔力遒劲的字完全不同,而且,“奎”字的最后一笔有明显的涂改痕迹,像是先写了别的字,又硬生生改成了“奎”。
“你看!”萧砚把奏折扔给秦风,眼睛因为愤怒而微微发红,“这签名是假的!是伪造的!王奎根本不会这么写字!”
秦风仔细一看,也点头:“确实不对劲。王奎叔的字我见过,比这有力多了。”
萧砚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一股怒火从心底直冲头顶。他想起那些在官道上走着的灾民,想起他们手里那块刻着“宁”字的木牌,想起他们说“宁王爷在就好了”——他们不知道,父王不在了,可还有王奎在替父王守着江南,可现在,连王奎都要被人这么诬陷!
“这群狗官!”萧砚咬牙切齿地骂道,一脚踹在旁边的矮凳上,凳子“哐当”一声翻倒在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他忽然明白了。萧承煜为什么非要把这些奏折给他看?为什么偏偏把这份弹劾奏疏放在这里?
不是为了让他批奏折,是为了让他看到这个!是为了告诉他,江南的水患背后,还有更肮脏的勾当!是为了逼他……不得不站出来!
“好……好得很……”萧砚深吸一口气,眼神里的震惊和愤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坚定,“想动王奎,得先问问我萧砚同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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