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御书房的铜鹤香炉里就飘起了檀香。萧承煜坐在龙椅上,指尖捏着本奏折,目光却落在窗棂外——那里的晨光正一点点爬过琉璃瓦,像极了二十年前,他抱着刚满周岁的萧砚,在宁王府的院子里看日出的模样。
“陛下,谢统领在外候着。”李德全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生怕扰了这清晨的宁静。
萧承煜“嗯”了一声,放下奏折时,指腹在“江南水患”四个字上磨了磨。这折子是昨日深夜送到的,江南暴雨冲垮了三座堤坝,灾民已经开始往州府涌,可负责赈灾的官员还在互相推诿,说要等“圣裁”。
他要的哪是圣裁?是能拿着铁锹冲到堤坝上,骂醒那些只会写奏折的官老爷的人。
“让他进来。”萧承煜端起茶杯,碧螺春的嫩芽在水里打着旋儿,像极了萧砚小时候在澡盆里扑腾的样子。那孩子总爱抓着茶杯玩水,说要“给父王泡茶”,结果每次都把茶水洒得满身都是。
谢云走进来时,甲胄上还带着露水的寒气。他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张叠得整齐的字条:“陛下,这是从宁王府后墙揭下来的。”
萧承煜捏着字条的指尖顿了顿。宣纸的边缘还带着潮气,显然是刚写不久。他慢慢展开,目光落在那行歪歪扭扭的字上——“侄去江南尝蟹黄汤包,三月即归,勿念。”
瘦金体的笔画被刻意写得圆滚滚的,末尾那个“念”字的最后一笔,像条调皮的小尾巴,拐了三道弯。
李德全在一旁大气不敢出。这要是换了别人,敢留这种字条,怕是脑袋早就搬家了。可陛下看着字条,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撞在金砖地上,惊得香炉里的檀香都晃了晃。
“这小子,”萧承煜用指尖点了点字条上的“蟹黄汤包”,“还是老样子,天大的事,都没吃的重要。”
谢云埋着头,眼角的余光瞥见陛下捏着字条的手指——那根食指的第二关节处有块薄茧,是当年教萧砚握笔时磨出来的。那孩子总爱抢他的朱笔,说要“画蛐蛐”,结果每次都在宣纸上戳出个洞,惹得林月夫人追着打,苏战将军就在一旁笑:“随他,将来能画好烤乳猪就行。”
“谢云,”萧承煜忽然抬头,目光亮得惊人,“御膳房的张厨子,是不是前年从江南调来的?”
谢云愣了愣,随即躬身:“是,张厨子最擅长做江南菜,尤其是烤鸭,用的是江南特有的桂花蜜腌制。”
“哦?”萧承煜把字条折成小方块,塞进袖袋里,“让他做一笼烤鸭,要现烤的,用最好的填鸭,抹三层桂花蜜,烤得皮酥肉嫩,油光锃亮的那种。”
李德全在一旁听着,心里直打鼓。这都什么时候了,陛下还有心思惦记烤鸭?可看着陛下嘴角那抹算计的笑,他忽然想起上个月,陛下也是这样笑着,让御膳房做了二十只叫花鸡,说是“赏给宁王世子”,结果萧公子吃了三只,就被陛下以“积食”为由,留在宫里批了两天奏折。
“陛下,”谢云迟疑着开口,“这烤鸭……”
“送去江南。”萧承煜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就说是朕赏给宁王世子的,告诉他,这桂花蜜是今年新酿的,凉了就不好吃了。让快马送,务必在他到扬州前送到。”
谢云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江南。扬州。蟹黄汤包。
陛下这哪是赏烤鸭?是算准了萧公子的路线,用烤鸭做饵呢。那小子最馋张厨子的烤鸭,当年在御膳房,为了抢最后一块鸭皮,差点跟小太监打起来,还是陛下笑着把鸭皮塞给他:“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奴才这就去办。”谢云躬身领命,转身时,靴底不小心碰到了龙椅旁的立柱。他下意识地低头,忽然看见皇帝的桌案下露出半本奏折的边角,封皮上写着“江南水患疏”,墨迹是新的,显然陛下昨夜看了很久。
原来陛下什么都知道。
知道江南水患紧急,知道萧砚跑了,却故意用一笼烤鸭做饵。是笃定那小子会为了烤鸭停下脚步,还是……另有深意?
谢云退出御书房时,听见陛下在里面对李德全说:“把苏将军当年治理北境水患的卷宗,送到东宫去。”
他心里咯噔一下。苏将军,就是萧砚的父亲苏战。当年北境山洪暴发,是苏将军带着亲兵跳进冰水里筑堤,硬生生保住了三座城。陛下这是……想让萧公子学他父亲?
御书房里,萧承煜看着谢云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慢慢收起笑容。他弯腰从桌案下抽出那本《江南水患疏》,指尖拂过灾民的画像——那些人背着破包袱,牵着瘦骨嶙峋的孩子,眼神里的绝望,像极了当年北境战场上,那些失去家园的百姓。
他不是纵容萧砚跑。是知道那孩子在京城待得太闷了。宁王府的牌匾太沉,苏战夫妇的灵位太静,那些文官天天念叨的“世子该懂事了”,像根绳子,勒得那孩子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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