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透,广宗城的夯土墙上已爬满霜气,像撒了层碎玻璃。王凯踩着露水往粮库走,鞋底碾过冻硬的草屑,咯吱作响。最西头的草棚下,断腿士兵正啃树皮,牙床磨得渗血,树皮渣子混着唾液往下掉 —— 那是昨夜城防兵换岗时落下的栅栏木,本是用来挡箭的,此刻却成了救命粮。他见王凯过来,忙把树皮往怀里塞,露出空荡荡的裤管,断口处用破布缠着,血痂早冻成了黑壳。
“牵招呢?” 王凯拽住个扛木耒的民夫,对方指了指城门,声音发颤:“牵大人正跟卢将军的人吵…… 赵县丞的余党刚才还来抢药,说‘县丞的东西,轮不到流民碰’!”
王凯奔到城门洞,果然见两个穿皂衣的汉子正抢流民手里的陶碗,碗里是张仲景熬的马齿苋药汁,洒在地上洇出褐色的印子。牵招按剑怒喝,卢植的亲兵队长却攥着长戟拦在中间,戟尖几乎戳到牵招鼻尖:“北中郎将奉诏围城,岂容乡野小吏私通流民?”
“这不是私通,是救命!” 王凯递过油布裹的竹简,指尖按在 “伤寒杂病论” 四个字上,“张医官的方子,卢将军营里染疫者已过三成,再拖下去,士兵要比黄巾先死!” 亲兵队长迟疑着接过,刚翻两页,远处突然扬起尘土,十余个骑士疾驰而来,为首者穿紫绶官服,腰间银铛叮当作响 —— 是监军左丰。
“卢植围城半月不攻,倒私藏乡野刁民?搜!” 左丰的马鞭抽在石板上,溅起霜花。骑士们翻箱倒柜时,王凯盯着左丰靴底的云锦纹样 —— 按汉制,宦官穿锦靴已是僭越,这纹样竟还是藩王专用的 “四爪龙纹”。突然 “哗啦” 一声,张仲景熬药的陶瓮被打翻,褐色药汁顺着石板缝流进草席,流民老妇扑过去用破碗接,却被骑士用马鞭抽得手背红肿:“贱民也配用官药?”
“住手!” 王凯攥紧灌钢刀,刀鞘磨得掌心发烫。左丰冷笑转头,刚要呵斥,却瞥见城墙上的防毒面:“这是什么妖物?” 王凯索性摘下面具戴上,指了指城下插的毒箭,箭镞泛着青黑:“黄巾毒箭沾皮即死,此物能保将士性命。昨夜用它挡了三十余箭,无一伤亡 —— 大人若不信,可让骑士试试。”
左丰的眼珠转了转,突然换了副笑脸,马鞭勾住王凯的肩膀:“既是好物,可献予陛下。若得圣心,你这校尉便能转正 —— 只是这制作法子,得跟咱家说说。” 王凯心头一凛,这宦官是想抢功。他故意摸了摸面具上的竹骨:“需墨家匠人按‘转射机’原理打磨,寻常铁匠做不来。城中药材匮乏,还望大人开恩,允我等送医书入营。”
正争执间,城头突然传来喊杀声。斥候连滚带爬奔下来,甲胄上沾着黑血:“黄巾又攻城了!带了百余具黑漆棺材,缝里渗血,腥气能飘三里地!” 王凯奔上城头,见黄巾阵前的棺材排得像黑墙,每个棺盖都用铁钉钉死,风一吹,棺缝里的黑血滴在冻土上,瞬间冻成了小珠。
“是尸毒弹。” 张仲景脸色发白,手指掐着竹简边缘,“将腐尸切碎拌乌头毒,棺材一砸就成毒雾!” 话音未落,黄巾已将棺材推到护城河前,十几个壮汉举着锤斧,胳膊上的青筋像蚯蚓似的鼓着。沮授突然扯住王凯,声音压得极低:“借左丰之手退敌 —— 就说他若在此遇袭,灵帝必疑卢植故意纵敌,让他背‘护驾不力’的罪名。”
王凯立刻找到左丰,刚说完 “毒雾沾身,神仙难救”,对方已吓得脸青唇白,连声道:“快!让卢植出兵!” 亲兵队长早奔去报信,片刻后便见营中冲出数千步兵,皆持长盾短剑,盾面涂着桐油,正是北军五校的 “陷阵营”。黄巾见朝廷军出战,竟突然往后退,棺材被拖得吱呀响,像极了送葬的队伍。
“是诈降计。” 沮授盯着黄巾撤退的方向,指尖点着地图,“他们营中瘟疫更重,想诱我军追击,再用毒雾伏击。” 王凯却盯着拖棺材的黄巾兵 —— 其中一人走路跛脚,裤管上沾着的马齿苋汁液,正是昨夜刀疤汉子给降兵敷伤用的。他突然瞥见那汉子腰间的布带,上面绣着个 “李” 字,心里一动:刀疤汉子的婆娘就姓李。
“耿武!烧开双层渠的硫磺水!” 王凯大喊。耿武早带着匠人在城头架起铁锅,铜片改造的木耒刃还插在腰间,木柄上缠着流民编的草绳 —— 昨夜没找到竹篾,只能用这个凑数。他往灶里添柴,火星溅到硫磺袋上,吓得赶紧扑踩:“校尉,渠里的水快开了!”
“高览带三十人守西地道!” 王凯扯过火把,“用灌钢刀凿渠壁,把硫磺水灌进去!” 高览扛刀奔下城头,刀身撞在石阶上,火星溅到枯草上,流民老妇扑过去用棉袄扑火,棉袄烧了个洞也不顾。西地道内,硫磺水顺着凿开的洞口灌进来,烫得黄巾兵惨叫连连,水汽混着血腥气,呛得人睁不开眼。
一个黄巾壮汉举着藤盾扑来,盾面裹了三层浸油的麻布,灌钢刀劈上去竟被弹开。高览索性弃刀,抽出腰间短戟,借着蒸汽掩护,一戟刺穿对方咽喉 —— 戟尖带出的血混着硫磺水,在地道壁上留下一道红黑的印子。“别放跑一个!” 他嘶吼着,声音在地道里撞出回声,震得顶上的泥土簌簌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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