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元年六月的广宗城,像泡在血水里的烂枣。黄巾的赤旗在城外三里坡招展,城楼上的汉军旗帜却卷着破洞,被风撕得呜呜作响。王凯扶着城根的夯土墙,指尖沾了层黏腻的黑灰 —— 那是昨夜焚烧疫尸的余烬,混着未干的血,搓开有股铁锈般的腥气。
“咳…… 咳咳……” 墙根下传来断续的咳喘,三个流民蜷缩在破草席里,最年长的老汉胸口烂了个窟窿,脓水顺着衣襟往下淌,怀里还护着半块发霉的麦饼。他儿子跪在旁边,用破碗舀着浑浊的井水往老汉嘴里灌,井水溅在老汉溃烂的皮肤上,激起一阵抽搐。
“别灌了。” 王凯蹲下身,摸出怀里的艾草包 —— 这是华石临行前塞给他的,“伤口得清创,井水有邪祟。” 青年猛地抬头,眼里布满血丝:“官爷有药?县丞大人说药材都留着给官军,俺们…… 俺们只能等死!”
这话像针似的扎进王凯心里。三天前他带徐晃、高览护送粮车支援广宗,刚进城就撞上这场瘟疫。城中医馆早被抢空,县丞赵彦却把库房里的黄连、艾草、烈酒全锁了起来,据说正托商人偷偷运出城倒卖,换得的钱全塞给了邺城的权贵。
“报校尉!西城门又倒下七个,都是染了疫的民夫!” 斥候的喊声带着哭腔,“赵县丞说再闹就按黄巾同党论处,已经斩了两个抢药的流民!”
王凯攥紧拳头,指节发白。他转身往县衙走,刚过十字街,就见两个县吏正用钩子拖尸体,钩子穿透一个孩童的衣襟,那孩子不过四五岁,手里还捏着根啃秃的槐枝。街边的铺子全关着门,门板上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咒,有个妇人趴在门板上哭,额头磕得鲜血直流:“开门啊!俺男人还有气,给点药啊!”
县衙门前的石狮沾着血污,赵彦正站在台阶上训话,肥硕的肚皮把官服撑得滚圆:“黄巾围城,药材乃军资!谁再敢造谣抢药,立斩不赦!” 他身后的库房锁得严实,门缝里飘出淡淡的艾草香,与城内外的尸臭形成刺目的对比。
“赵县丞好大的威风。” 王凯掀开车帘下车,徐晃和高览按刀跟在身后,“城外黄巾十万,城内疫死百余人,你库房里的药材能救多少人?”
赵彦脸色一沉,抚着胡须冷笑:“王校尉不过是张邈大人麾下末吏,广宗县的事,轮不到你插手。这些药材要留着给卢植将军的官军,你担得起贻误军机的罪名?” 他瞥了眼王凯腰间的灌钢刀,语气里满是轻蔑,“不过是靠些奇技淫巧骗了些部曲,真当自己是一方诸侯?”
王凯没接话,转身登上旁边的土台。土台是前日搭的了望台,站上去能望见大半个县城。他扯开嗓子喊道:“父老乡亲!赵县丞说药材要给官军,可官军在城外三里坡,咱们城里的人等得到吗?” 他指着西城门的方向,“那里的尸体再不清扫,瘟疫就要传遍全城,到时候别说官军,谁也活不了!”
人群里炸开了锅,有人举着破碗高喊:“俺昨天看见赵县丞的小舅子拉着药材出城!根本不是给官军!” 这话像点燃了火药桶,流民们纷纷往县衙涌,石块、瓦片砸在台阶上,溅起阵阵烟尘。
赵彦吓得后退两步,厉声喊道:“护院!护院何在!” 二十多个护院提着刀冲出来,却被高览带人拦住。徐晃站在土台上,长枪指着护院:“谁敢动百姓一根手指头,某的枪不认人!”
混乱中,一个穿青布长衫的士人挤到王凯身边,拱手道:“在下沮授,广平人。县丞库房有暗门通往后街,昨夜我见他运走三车药材,账本该在他书房的暗格里。” 王凯心里一震 —— 沮授!历史上袁绍麾下的顶级谋士,此刻竟在广宗避乱!他看沮授眼神清亮,虽衣衫陈旧却气度不凡,当即低声道:“先生可愿助我取账本?”
沮授点头,从袖中摸出根铁丝:“我早闻王校尉在乘氏救民屯田,此等乱世能存仁心者,值得一助。” 他转身混入人群,不多时就从县衙后墙翻了进去。王凯则让人找来十口大陶罐、二十担清水,又让人砸开酒坊的门 —— 里面还有十几坛未酿好的米酒,酒精度数虽低,却能提纯消毒。
“徐晃,带人挖隔离坑,凡染疫者先移过去;高览,守住库房,不准任何人进出。” 王凯指挥着士兵,将米酒倒进陶罐,再用细布过滤三遍,然后倒入煮沸的清水,“这是扁鹊遗法的‘清毒酒’,能杀伤口里的邪祟!” 他故意抬高声音,让周围的百姓都听见 —— 乱世之中,唯有借古人之名,才能让这些愚昧的百姓信服。
刚制出两坛消毒液,沮授就提着个布包跑了出来,布包里是本账本和一封书信。“账本上记着三月到六月倒卖药材的明细,” 沮授喘着气,“这封信是他写给邺城商人的,说等黄巾破城就献城,换个县令做!”
王凯举着书信登上土台,阳光照在绢纸上,“献城求官” 四个大字格外刺眼。百姓们看得真切,愤怒的嘶吼声震得城砖发颤:“杀了赵彦!开仓放药!” 赵彦瘫在台阶上,裤脚湿了一片,嘴里喃喃道:“别杀我,我放药,我放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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