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柳若妍呆立在原地，看着李奕和女儿两人，就这么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仿佛她刚刚那番足以让任何野心家热血沸腾的“登基大计”，只是无足轻重的耳旁风。
“为什么？？”
她喃喃自语，完全无法理解。
“连君临天下，长生久视的诱惑，都无法打动。李奕，你到底想要什么？！”
偏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又在下一刻“砰”地一声关上。
锁链重新落下的声音，尖锐刺耳。
刑部大堂。
熬了一整夜，本就精神不济的孙锐、周牧等人，被这明显的动静弄得一个激灵。
当李奕和那个神秘的“亲卫”一前一后走出来时，所有人的心提到嗓子眼，生怕这位又有新花样。
“吴国公…”
孙锐硬着头皮迎上去。
她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看着没让带柳若妍出来，似乎…审问有了进展？
李奕脚步不停，径直从她身旁走过，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柳若妍，已经如实招供了。”
一句话，让整个刑部大堂落针可闻。
招了？就这么简单？
这位柳家实际上的掌权人，心智手段何等厉害。
三司衙门不是没想过撬开她的嘴，可之前已尝试过不下二十次，基本一无所获。
大家都预估这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艰难审讯，甚至做好她抵死不认的准备。
结果吴国公就进去两次，加起来总共不到两个时辰，人就招了？
孙锐和一众官吏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卷宗内容，事关重大，本公会亲自向陛下面呈。”
李奕走到大堂门口，停下脚步回头吩咐道。
“从现在起，对柳若妍的看管，提升到最高等级。”
“没有本公或陛下的手令，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私自接近。”
孙锐立刻躬身应诺：“下官明白！”
“另外，”李奕又补充道，“通知绣衣卫指挥使傅童，让她派一队亲信，接管这里的看守任务。”
“所有送进去的吃食、用水，必须经过三重以上的严格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孙锐心里咯噔一下。
先是吴国公亲自审，现在又要绣衣卫接管看守？
这案子……已经完全脱离三司的掌控了。
虽然不理解李奕为何如此郑重其事，但她很清楚，自己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
然后把所有情况一字不落地汇报给女帝，让陛下去头疼。
“下官遵命！这就去安排！”
孙锐不敢有丝毫怠慢。
李奕点点头，不再多言，领着身后默不作声的“亲卫”。
在所有官吏敬畏的注视下，迈步离开刑部大堂。
……
回府的马车上。
车厢内一片安静，只有车轮滚过青石板路的咕噜声。
柳知絮摘下了兜帽，露出了那张清丽而平静的脸。
她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似乎在想些什么。
李奕也没有打扰她。
今日在偏房中的一切，对柳知絮的冲击，远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大得多。
那不仅仅是一场审讯，更是一场对自己过去二十年所受教育和认知的彻底颠覆。
直到马车缓缓停入镇北公府内，驾车的李诞知趣地离开。
柳知絮才收敛心神，转头看向李奕。
“夫君。”
“嗯？”
“我以前，从不知道，原来在母亲她们眼中，世家之外的平民百姓，是那样的。”
柳知絮的声音很轻，却无比郑重。
“我读过万卷书，自以为通晓古今，明晰事理。可今日才发现，那些书里写的，都是别人想让我看到的道理。”
“在江南时，我见过流民、饿死在路边的孩童，还有为了一口吃食而卖儿卖女的父母。”
“当时只觉心痛，认为世道艰难。”
她自嘲地笑了笑。
“我现在才明白，根本原因，还是有些人根本没把他们当同类。”
“那些所谓的‘必要的代价’，只是因为那把刀，没有砍在他们身上。”
李奕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柳知絮郑重地看着李奕。
“所以，夫君，我有一请。”
“嗯，你说。”
李奕眼中满是赞许和鼓励。
“请你…秉公办理此案。”
柳知絮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柳若妍是我的母亲，这一点我无法改变。”
“但她更是柳家的主事人，是煽动江南之乱，勾结外寇，致使万千百姓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
“您不必因为我，而对她有任何的徇私。”
说完这番话，柳知絮整个人似乎都松弛了下来，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这是她与自己过去的家世、理念，做出的最彻底的切割。
李奕看着她，很是满意。
他伸手轻轻将柳知絮揽入怀中。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李奕的声音温和而有力。
“不过你放心，我和陛下，都不是喜欢滥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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