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惨白，照耀着化为废墟一段的围墙，照耀着满地狼藉的虫尸、破碎的骨甲，以及那尚未完全消散的、混合着硝烟、血腥与阴冷气息的怪异味道。劫后余生的寂静，比之前的战斗嘶吼更加令人窒息。
短暂的爆发过后，是更深沉的疲惫与伤痛。
凌霄强撑着将几乎脱力的苏星扶到一处相对完整的断墙边坐下，自己却忍不住单膝跪地，咳出一口带着冰碴的鲜血。强行中断“冰封陵墓”又遭受精神冲击的反噬，远比他表现出来的严重。
雷恩的情况稍好，但银色的皮毛上也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最深的一处几乎可见肋骨。他拄着一柄折断的骨矛，环视着这片惨烈的战场，看着那些永远倒在围墙下的战士，金褐色的眼眸中充满了血丝与一种沉重的、名为责任的痛苦。
“清点伤亡，搜寻幸存者……优先救治重伤员。”他的声音嘶哑干涩，每吐出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
狼族战士们沉默地行动起来，动作机械而麻木。没有人欢呼胜利，因为每个人都清楚，这根本算不上胜利，只是一次侥幸的、代价惨重的击退。
苏星靠在冰冷的断墙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难受。那些倒下的战士，很多她都叫不出名字，但他们曾在她指导下学习锻造，曾用敬畏或好奇的目光注视着她。而现在，他们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这一切，归根结底，是因她而起吗？因为她的到来，因为她所携带的“异世”标签，引来了蛇族这古老而恐怖存在的注视？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和愧疚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却坚定的手轻轻覆上了她紧握的、沾满污秽的手。
是凌霄。
他不知何时已经调整好气息，站到了她身边。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嘴角还残留着血迹，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却如同被风雪洗礼过的晴空，异常清澈和坚定。
“不是你的错。”他低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是它们的贪婪与恶意。没有你，狼族昨日便已覆灭在虫潮之下。”
他的话像是一道暖流，注入苏星冰冷的心田，驱散了些许阴霾。她抬起头，对上他那双仿佛能看穿她所有脆弱与自责的眼眸，鼻尖微微发酸。
“你的伤……”
“无妨。”凌霄打断她，目光扫过正在指挥救治的雷恩，又落回苏星脸上，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断，“此地不宜久留。”
苏星心中一凛。
凌霄继续低声道：“蛇族此次受挫，绝不会罢休。那个‘影之核’的存在，远超我们目前的应对能力。狼族……护不住你，也护不住他们自己。”
他的话残酷，却是事实。雷恩或许是一位强大的王者，但在那种层次的古老存在面前，狼族部落显得如此脆弱。
“你想……”苏星隐约猜到了他的打算。
“离开这里。”凌霄的声音斩钉截铁，“我带你走，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去哪里？”苏星下意识地问。兽世茫茫，哪里才算安全？天空之城？那里对凌霄而言恐怕更是龙潭虎穴。
“北方，无尽冰原。”凌霄的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那里环境酷寒，是蛇族力量的禁区。鹰族在那里有隐秘的据点，足够我们暂时栖身，也能让你安心研究那些符号，寻找应对之法。”
他的计划并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无尽冰原的恶劣环境是最好的天然屏障，也能最大程度削弱蛇族的力量。
苏星沉默了。离开狼族，意味着放弃这里刚刚建立起的一切，冶铁的成果，初步获得的地位，以及……与雷恩之间那脆弱的合作关系。这无疑是一种冒险。
但留下呢？留下，就是等待蛇族下一次、必定更加猛烈的报复。下一次，他们还能如此幸运吗？狼族还能承受更大的损失吗？
她的目光掠过那些正在搬运同伴尸体的狼族战士，掠过雷恩那沉重而疲惫的背影。
留下，或许是更大的自私。
“好。”她终于做出了决定，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跟你走。”
凌霄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他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我去准备，入夜就走。”
就在两人低声商议之时，雷恩处理完紧急事务，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来。他的目光在凌霄和苏星之间扫过，最后落在苏星身上，金褐色的眼眸深邃难辨。
“今日，多亏了你。”雷恩的声音依旧沙哑，但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不仅仅是感谢，“那种‘火焰’……”
“那只是权宜之计，无法复制，也极其危险。”苏星立刻打断他，再次强调风险，堵住了他可能提出的要求。她不能将火药的秘密，尤其是这种针对性的应用方法，轻易教给任何人，哪怕是此刻看似盟友的雷恩。
雷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防备，但没有强求。他转而看向凌霄：“凌霄殿下伤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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