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炼铁的烟火气与石屋内无声的隔阂中悄然流逝。苏星沉浸在技术突破的挑战里,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面对凌霄时那份微妙的不适。而凌霄,则在日渐恢复的体力与依旧桎梏着他的翅膀之间,反复煎熬,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时常望着苏星来时的小路,沉淀着越来越深沉的思绪。
这日傍晚,苏星刚结束与古鲁长老关于“灌钢法”可行性的激烈讨论,揉着发胀的额角回到自己的小屋。推开木门,一股清雅的、不同于狼族粗犷风格的淡香扑面而来。
她心头一凛,瞬间警惕。
屋内,桌边,墨衍正悠然自得地坐在那里,手中把玩着她昨日随手画在兽皮上的、关于高炉通风改造的草图。他依旧是一身墨色,紫瞳在渐暗的暮色中流转着神秘的光彩,仿佛他才是这屋子的主人。
“看来,苏星长老不仅在冶铁上天赋异禀,对这构筑之学,也颇有见解。”他抬起眼,嘴角噙着那抹惯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这通风设计,倒是别出心裁,能极大提升炉温吧?”
苏星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界可能的视线,脸色平静地看着他:“墨衍军师总是这样不请自来吗?狼族的守卫,在你眼中似乎形同虚设。”
墨衍轻笑一声,放下草图:“若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我又怎敢妄言与苏星长老合作?”他站起身,缓步走近,目光落在她颈间那枚狼头骨牌上,紫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讥诮,“看来,雷恩王确实很会……笼络人心。这‘荣誉长老’的滋味如何?”
“直接说明你的来意吧,军师。”苏星不想与他多做口舌之争,直接切入主题。她知道,墨衍每次出现,必然带着目的。
“爽快。”墨衍在她面前停下,距离不远不近,恰好保持在一种既不至于引起强烈反感、又充满压迫感的范围。“我此次前来,是给苏星长老带来两份……你或许会感兴趣的‘礼物’。”
他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
“其一,是关于鹰族王子,凌霄殿下的。”他紫眸微转,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隔壁石屋中那个焦躁的身影,“天空之城近来,可不太平。凌霄殿下那位‘敬爱’的王叔,似乎并不满足于暂时的摄政之位。若凌霄殿下迟迟不归,或者……以‘残废’之身归去,恐怕等待他的,绝不会是温暖的欢迎。”
苏星的心猛地一沉。这是凌霄从未向她细说的背景!她只知道他是被放逐的王子,却不知晓天空之城内部竟如此凶险!
墨衍满意地看到苏星眼中闪过的震惊与担忧,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其二,则是关于你,苏星长老……或者说,关于你真正的‘来历’。”
苏星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几乎停滞。
墨衍的笑容加深,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优雅:“一个灵魂,不属于此界的异数。你难道就从未好奇过,为何你会来到此地?又是否有可能……找到归途?”
归途!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苏星一直强行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渴望与迷茫!她可以努力在这个世界生存,可以周旋于各个雄性之间,可以钻研技术争取地位,但“回家”的念头,从未真正熄灭过!
墨衍精准地抓住了她最脆弱、也最渴望的命脉!
看着苏星骤然变色的脸庞和微微颤抖的手指,墨衍知道,他投下的饵,已经精准地命中了目标。
“狐族传承久远,典籍浩如烟海。”他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关于时空裂隙、灵魂异变的记载,虽非主流,却也并非毫无线索。而这些,是固守传统、只崇尚武力的狼族,永远无法提供给你的。”
他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如同情人间的私语,却带着冰冷的算计:“雷恩能给你的,是庇护和有限的资源。而我,墨衍,以及我背后的狐族,能给你的,是解开你命运之谜的钥匙,是帮助你……或者帮助你关心的那位鹰族王子,夺回他应有一切的可能。”
“那么,苏星长老,”他直起身,紫眸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现在,你是否觉得,我们有必要,认真地谈一谈……合作了?”
小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墨衍抛出的两个筹码,一个关乎凌霄的生死与未来,一个直指苏星灵魂的根源与归途,每一个都沉重得让她无法轻易拒绝。
窗外,狼族部落的灯火次第亮起,代表着雷恩所给予的、现实的安稳与束缚。
屋内,狐族军师的笑容诡秘难测,代表着未知的诱惑与风险,以及……一线挣脱命运的希望。
苏星站在光影交界处,感觉颈间的狼头骨牌从未如此刻般沉重与冰冷。
她知道,墨衍的话不能尽信,其中必然充满了陷阱与算计。
但她更知道,如果拒绝,她可能永远失去了了解自身来历和帮助凌霄扭转命运的机会。
这是一个比接受“荣誉长老”更为艰难的选择。
她抬起头,看向墨衍那双仿佛能吞噬灵魂的紫眸,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沙哑:
“说出你的……具体条件。”
风雨,似乎随着墨衍的再次到来,变得更加急促了。而苏星这艘飘摇的小船,似乎正被推向一个更加汹涌的漩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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