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数根铁索,望向它们的两端。铁索的尽头,并非简单地系在木桩或普通石墩上,而是牢牢地嵌入、或者说,是与两岸经过特意挑选和加固的、如同小山般巨大的天然礁石以及人工垒砌的坚固石砦基座浇筑在了一起!那些石砦,本身就是一座座小型的堡垒,如同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狰狞毒瘤,充分利用了地形的险要。它们依托着几乎无法攀爬的天然峭壁而建,只有一条窄如羊肠、在远处几乎无法分辨的陡峭石阶可以蜿蜒通达。砦墙由巨大的条石砌成,墙上密布着用于射击的箭孔和安置床弩、抛石机的射台,隐约可以看见守军闪动的身影和那些守城利器投下的冰冷阴影。
曹彬默然无语,举起了军中配发的、来自海外的稀罕物——“千里镜”(单筒望远镜)。冰凉的黄铜镜筒抵在眉骨上,他调整着焦距,将对岸的防御工事拉近到眼前。南岸的防御体系,与北岸的夔州主城以及那些砦堡遥相呼应,构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交叉火力封锁网。任何试图靠近铁索,或者从水路进攻其中一岸的船只,都将暴露在另一岸毫无死角的致命打击之下。江面上,除了那几根致命的铁索,还能看到一些被铁链串联在一起、半浮半沉的巨大原木,显然是用来撞击船体、阻碍航行的辅助障碍物。
“果然是天险……名不虚传。”曹彬缓缓放下千里镜,低声自语,声音几乎被江风的呼啸和浪涛的咆哮所淹没。即使他早已通过情报和“系统”中的历史记载,对夔州防御有了充分的了解和心理准备,但亲眼见到这依托自然伟力与人力精心构筑的、近乎完美的防御体系,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依然扑面而来,沉甸甸地压在心头。难怪历史上,此地曾无数次阻挡过强大的敌人,成为割据政权的天然屏障。
“太保,是否让‘水鬼’弟兄们今夜就寻机下水,抵近探查铁索根部和砦堡下的水文情况?”张诚按着刀柄,走到曹彬身边,压低声音请示。他脸上也写满了凝重,但眼神中更多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挑战欲。
“不忙。”曹彬果断摇头,目光依旧紧锁着远处的夔州,“蜀军戒备正严,烽燧示警,巡江船往来频繁。此时派人下水,无异于送羊入虎口,风险太大。传令下去,舰队不再前进,就在距离夔州约十五里外,寻找一处水流相对平缓、江岸略有展开、便于舰队展开防御阵型的水域下寨。水军各船,轮流警戒,弓弩火器不得离手!步军择险要处上岸,依山势立营,深挖壕沟,高垒营墙,多设鹿角拒马,防备蜀军趁我立足未稳,出城偷袭或发动火攻!没有我的将令,全军谨守营寨,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违令者,军法从事!”
“得令!”张诚肃然抱拳,立刻转身前去传达命令。
庞大的东路军舰队,如同一条暂时收敛了爪牙的巨蟒,开始在这陌生的、危机四伏的峡江水域,小心翼翼地寻找合适的锚地。船工和水手们呼喊着号子,奋力操控着船舵和船帆,与湍急的江水搏斗。步军将士们则开始忙碌地登陆,在军官的指挥下,选择有利地形,砍伐树木,挖掘泥土,构建营垒。一派紧张而有序的战前忙碌景象。
曹彬依旧立于船头,久久凝视着那如同洪荒巨兽般盘踞的夔州城,那横江拦截的冰冷铁索,以及两岸那些如同毒牙般镶嵌在绝壁上的砦堡。他的眼神锐利如初,但更深处,是如同这峡江深渊般的冷静与算计。
“高彦俦……王昭远……”他口中轻轻吐出这两个名字,仿佛在掂量着对手的分量,“还有这……锁江天险。”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那并非畏惧,而是一种遇到值得全力以赴的挑战时,所流露出的、混合着凝重与兴奋的神情。
“就让我曹彬,来好好会一会你们吧。”
东路军,这柄倾注了无数心血、承载着厚重期望的利剑,在历经跋涉之后,终于抵达了它的第一个,也是最为坚硬的试剑石面前。冰冷的江水拍打着船身,也仿佛拍打着所有将士的心。大战那令人窒息的阴云,伴随着峡江弥漫的水汽,瞬间笼罩了整个瞿塘峡口,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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