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三年十月初九,天刚蒙蒙亮,司天监城外工坊的木门便 “吱呀” 敞开。沈序与赵伯推着一辆独轮车,车上立着那架刚成型的曲辕犁 —— 犁身用粗布裹着,只露出光滑的曲辕顶端,在晨雾中泛着淡淡的木色光泽。老黄牛被拴在车后,甩着尾巴,似乎也知晓今日要去做件要紧事,脚步比往日轻快几分。
“序儿,张家庄离这儿有十里地,得赶在辰时前到,不然农户们该下田了。” 赵伯扶着车把,哈出的白气在晨雾中散开,“昨日托人捎了口信,说今日带新犁去试,想来张老汉该等着了。”
沈序点点头,伸手帮着推车上坡:“冬麦种植就这几日,若试犁顺利,农户们还能赶上个好时辰。只是不知张老汉会不会信这新犁 —— 毕竟直辕犁用了这么多年,突然改了模样,怕是难让人放心。”
两人一路说着,独轮车轱辘碾过冻土,发出 “咕噜咕噜” 的声响,与老黄牛的 “哞” 声交织,在寂静的乡间小路上格外热闹。深秋的田野已褪去翠绿,只剩下枯黄的杂草贴在地面,风卷着碎土掠过,打在裤脚上,带着几分萧瑟。沿途不时能看见农户扛着锄头往田里去,脸上满是焦急 —— 再过五日便是冬麦播种的最后期限,若再耕不好地,来年收成便没了指望。
辰时刚过,两人终于到了张家庄。庄子坐落在南郊的河湾旁,几十户人家的土坯房错落分布,田间已有些农户在忙碌,直辕犁在地里拖出沉重的 “吱呀” 声,两匹牛喘着粗气,蹄子陷在泥里,走得格外吃力。
“沈吏!赵师傅!” 村口的老槐树下,一个穿着补丁布衣的老汉正踮着脚张望,见了他们便快步迎上来,正是三日前去工坊修犁的张老汉。他身后跟着两个半大的小子,手里攥着赶牛的鞭子,眼神好奇地往独轮车上瞟。
张老汉走到车旁,伸手掀开裹着犁具的粗布,目光落在曲辕上时,眉头顿时皱成了疙瘩:“沈吏,这便是你说的新犁?咋长这模样?” 他伸手摸了摸曲辕的弧形,又对比了下自己记忆里的直辕犁,“这辕子弯弯曲曲的,看着就不结实,莫说拉着耕地,怕是走两步就得断吧?”
身后的两个小子也跟着点头,大的那个憋了半天,小声道:“俺家的直辕犁都是直挺挺的,这弯的咋拽?牛都不知道往哪儿使劲。”
赵伯听了忍不住笑:“老丈莫急,这犁看着怪,用处却不小。你且带我们去田里,让序儿试给你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便知。”
张老汉将信将疑,引着两人往自家的田埂走。那是一亩刚翻了半块的地,土块大得能砸死人,直辕犁歪在田边,两匹黄牛正趴在地上喘气,嘴角挂着白沫。“你看,” 张老汉指着地叹气,“这地板结得厉害,两牛拉着直辕犁,一天也耕不完一亩,土还翻得不碎,种麦时都得再敲一遍,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沈序放下独轮车,解开老黄牛的缰绳,将曲辕犁的牵引绳套在牛身上。他调整了下犁箭的木销,插在中间的孔里 —— 这个高度适合中等硬度的土地,既能深耕,又不至于让牛太费力。“老丈,您且站在田埂上看,我先耕半亩试试。”
张老汉抱着胳膊站在田边,眼神里仍满是怀疑,连周围干活的农户也被吸引过来,围在田埂上看热闹。有个扛着锄头的矮胖农夫扯着嗓子喊:“张老汉,这新犁看着跟个歪脖子似的,能中用?别耕着耕着犁铧掉了,白耽误功夫!”
众人哄笑起来,沈序却不慌,握住犁架的扶手,对老黄牛轻轻喊了声:“走!”
老黄牛似乎愣了一下,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 —— 以往拉直辕犁,它总得卯足了劲才能挪动,今日却觉得肩头的牵引绳没那么沉。再走两步,犁铧 “嗤” 地一声钻进土里,没有丝毫滞涩,就像切豆腐般轻松。沈序扶着扶手,脚步跟着牛的节奏走,无需弯腰使劲,只需轻轻调整方向,犁沟便笔直地在地里延伸。
“咦?” 张老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往前凑了两步,盯着犁铧入土的地方 —— 那犁沟深约七寸,土块被翻得细碎,均匀地铺在两边,比直辕犁翻出的大土块规整多了。更奇的是,老黄牛走得稳稳当当,嘴里没喘粗气,尾巴还时不时甩一下,像是一点也不费力。
“这可奇了怪了!” 刚才起哄的矮胖农夫也凑过来,手指着曲辕,“这弯辕子咋这么省力?俺家两牛拉直辕犁,走三步就得歇,这老黄牛咋跟逛集市似的?”
沈序听见了,笑着回头道:“老丈有所不知,这曲辕改了直辕的硬拽,让力顺着弧度走,牛拉着不费劲;犁铧倾角调了四十五度,入土深还不崩口;还有这可调节的犁箭,想深想浅都能调 —— 可不是比直辕犁省劲儿?”
说话间,老黄牛已拉着犁走了半亩地。沈序停下牛,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对张老汉道:“老丈,您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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