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数月,七号演武场上便多了一道奇景。
那便是陈默。
他仿佛不知人间还有别处,竟似以这演武场为家。
每日天色未明,他便已孤身立于场中听风练剑。
及至李三开课,他早已练得一身是汗。
课上,他听得比谁都专注。
李三讲解剑招,口述真气搬运的法门,旁人或许听个七八分,他却是一个字也不肯放过,全数烙印心底。
课后,众人三三两两散去,唯他身影不动。
自日中至日暮,又自日暮至夜深。
偌大的演武场只余他一人和那单调枯燥的破风之声。
饿了,便吞一枚辟谷丹;
渴了,便饮几口山泉凉水;
困了……他却不许自己困。
他从素衣坊买了最粗劣的提神丹药,每当倦意上涌便吞下一颗,强行压榨所剩无几的精神。
他这般近乎自残的苦修,落在旁人眼中,初时的讥笑早已化为无形,取而代之的是一份说不出的敬佩。
“陈师弟,你歇歇罢。这般练法,身子如何吃得消?”有弟子忍不住劝道。
陈默只是摇摇头,手中锈剑不停,哑声道:“多谢师兄挂心,我还撑得住。”
渐渐的,再无人劝他,却有人主动上前。
“陈师弟,你方才那式‘风起于萍’,剑是快了,可劲力未透剑尖,你看,手腕当如此,略沉一分,劲力便贯通了。”
一名弟子握住他的手腕,细细帮他校正。
“还有这招‘云涌成霞’,剑势贵在连绵,你这一剑与下一剑之间,气息断了。当如潮水,一浪未平,一浪又起。”
众人七嘴八舌,将自己所学所悟倾囊相告。
一个目盲之人尚且如此,他们这些四肢康健的又有何颜面懈怠?
李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陈默愈发欣赏。
他执教多年,见过天资卓绝的,也见过勤勉刻苦的,却从未见过如陈默这般将自己逼到绝路以命相搏的。
这日课后,他特意留下陈默。
“陈默。”
“弟子在。”
“我瞧你用心,往后我无论教哪个时间段的班次你都可来旁听,额外的费用便免了。”
陈默闻言,身子一震,竟朝李三的方向深深拜了下去:“弟子……谢过师父!”
这一声“师父”,他叫得至诚至恳。
李三心中一动,叹了口气道:“起来罢。夜深露重,我再为你拆解几招。”
他竟破例在课后为陈默开起了小灶。
夜幕之下,空旷的演武场上,李三耐着性子将每一个动作的发力法门、每一缕真气的运转路径都讲得详详细细。
然则,一月倏忽而过。
李三眉间之锁反倒日深一日。
他发觉了一桩奇事,一桩让他百思不解的奇事。
陈默,似乎全无寸进。
不,这话也不尽然。
若论记诵与悟性,此子实乃天授之才。
一套《雷雨剑法》,李三但凡讲过一遍,他便能烂熟于心,更能举一反三道出诸多精微变化,连一些久习此剑的老弟子亦自愧弗如。
可一到手上使将出来,却全然走了样。
他的招式,永远那般滞涩,那般僵硬。
便如最寻常的一记“刺”剑,他心中所想,是劲由足起,力从腰发,贯于臂,达于尖,一剑功成,笔直无虚。
可手上使出的剑却是软弱无力,剑尖犹自颤抖不休,仿佛随时要脱手飞出。
李三初时只道是他目不能视之故。
失了视觉,于空间远近的拿捏自然失准,以致身形动作,皆有偏差。
他耐住性子,一遍遍为其纠正。
“闭上眼!莫用耳听,用你的手,用你的心,去感应剑在哪里!”
他抓住陈默的手引着他一招一式地挥出,让他用身体去牢记剑锋划过的每一分轨迹。
可收效甚微。
陈默的动作依旧别扭得让人光是看着,都觉胸口发闷。
“不对!手腕太软!给老夫挺直了!剑是你的骨,不是一根软鞭!”
“错!错得离谱!力从腰起,以身带剑!你这是在用膀子甩,不是在使剑!”
“气沉丹田!真气散于周身,如何能贯注剑锋?你这是在练剑,还是在跳大神!”
李三的呵斥一日比一日严厉,在演武场上空回响不绝。
陈默从不辩解,每次都是躬身受教:“是,弟子愚钝。”
而后,他便练得愈发疯魔。
他手上磨出的血茧破了又生,新旧交叠,已厚如铁皮。
身上那股汗水与劣质丹药混合的气味几乎成了他的标记。
整个人更是形销骨立,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可他的剑法依旧停在原处。
甚至因长久用错了力,姿势愈发怪异。
李三心中那丝不对劲的感觉愈发强烈。
这日,他又在纠正陈默的动作,心中疑窦丛生,借着扶他手臂的势头,五指一紧,捏住了陈默的臂骨。
只此一捏,李三面色陡然大变。
他不动声色,只道:“身子站稳,莫要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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