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瞧着场边那个提着锈剑的少年,眉头皱得更深了。
陈默?这名字有些耳熟。
他记起来了,数月之前,确有个新弟子报了他的基础剑班,只因他临时有事,那堂课便作罢了。
不想今日竟又见着。
身旁有弟子机灵,将方才收过的听课玉简呈了上来。
李三接过,神识一探,确是陈默无误。
“你已缺了四月课业,今日方来,是何道理?”李三的声音冷硬。
他平生最瞧不上的,便是这等行事无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弟子。
陈默朝着声音来处躬身一揖,答道:“弟子先前身受重伤,是以耽搁了时日。”
李三闻言,这才仔细打量他。
一看之下,心头微微一凛。
只见这少年一双眸子灰蒙蒙一片,宛如蒙尘的琉璃,竟无半分神采光华。
“你的眼睛……”李三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缓了。
“回禀讲师,弟子在赏丹会上不幸受伤,如今目不能视物。”
“赏丹会……”李三喃喃自语,心头那点疑惑顿时解开了。
外门之中此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都说白师侄那新收的丹童,为护其主,被丹炉炸了个半死。
原来,竟是眼前这个少年。
一个瞎子。
一个瞎子,还来学什么剑?
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李三心中暗叹,此子虽有救主之功,却也忒过胡闹。
他一生浸淫剑道,深知此途艰险。
剑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眼为先,手为次,心为本。
眼不能视,便如舟楫失了舵,飞鸟折了翼,还谈何练剑?
念及此,他语气缓和了三分,劝道:“陈师弟,并非李某不近人情。只是剑道一途凶险万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你如今目不能视,如何观摩剑招变化?如何看清敌手来路?我劝你还是回去吧,莫要白白空耗了这得来不易的贡献点。”
他李三虽是个剑客,性子高傲,却非铁石心肠之人。
他看得出这少年家底颇丰,但一个残疾人的钱他不想赚,也觉着烫手。
场中其余弟子听了亦是纷纷点头,投来同情的目光。
李讲师所言极是,一个瞎子要来练剑,委实是痴人说梦,强人所难。
“是啊,师弟,李讲师说得对,你这又是何苦呢?”
“回去好生休养吧,剑法以后再说不迟。”
众人七嘴八舌,言语间皆是劝退之意。
然而,陈默既不争辩,也不离去,而是朝着李三的方向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膝盖与坚硬的青石板地重重相撞,听得人牙酸。
“讲师!”陈默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与恳切,“弟子知道,目盲乃学剑之大忌。弟子也知道,自己或许天资鲁钝,并非良材美玉。”
他顿了一顿,深深吸了口气。
“然弟子此生除却剑之一道再无他想!弟子不求能成为什么绝世剑客,名动一方,也不求能称雄于宗门,傲视同侪。弟子所求,仅是能堂堂正正握住手中这柄剑,昂首立于天地之间,不负此生为人!”
“弟子恳请讲师,给弟子一个机会!哪怕……哪怕只是许弟子在场边旁听,弟子也甘愿付出双倍的学费!求讲师成全!”
一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话语间那股对剑道的赤诚与渴望便如一团熊熊烈火,灼得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场中一时鸦雀无声。
方才那些抱着看热闹心思的弟子此刻脸上再无半分轻慢,取而代代之的是震撼,是敬佩。
一个双目近乎失明的少年,不惜屈膝下跪,倾尽所有,只为求一个学剑的机会。
这份执着,这份向道之心,已然超越了场间绝大多数人。
李三看着直挺挺跪在地上的陈默,心中百感交集。
他亦是从一介凡俗摸爬滚打,一步步才修到今日的筑基境界。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修士心中那份对“道”的执念,是何等重要。
那是在漫长、枯燥、甚至九死一生的修行路上,支撑着他们走下去的唯一光亮。
今日若拒绝了他,便无异于亲手掐灭了这少年心中唯一的光。
此等行径,与毁人道途何异?
李三沉默了。
他看着陈默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同样一无所有却敢为求仙缘而三跪九叩头破血流的自己。
许久,他重重叹了口气。
“……罢了。你起来吧。”
陈默闻言,身子一震,却未立刻起身,只是抬起头,脸上满是期盼。
李三别过头去,不去看他,只道:“从今日起你便跟着我学。我李三的课向来一视同仁,不会收你双倍的学费,但也绝不会因你目盲就对你放宽一分一毫。你能学到多少,走到哪一步,全看你自己的血汗与造化。”
陈默听得此言,心中狂喜难以自抑,眼眶一热,竟有泪水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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