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曲离开后，哨塔恢复了往日的沉寂，但这种沉寂对林默而言，已充满了不同以往的回响。
那名为“沈心”的女子及其所处的绝望旋涡，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盘踞在他的意识边缘。
他试图像瓦力教导的那样，将其视为边境无数悲剧回声中的一个，专注于手头的工作，但那份源自观察员本能和内心道德感的牵引，却挥之不去。
夜晚，在狭小的舱室内，林默取出了那根“灵犀鸟”羽毛。
金属筒触手微凉，表面铭刻着细密而陌生的符文，在哨塔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幽光。
他按照老曲告知的简陋方法，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注入其中。
羽毛轻轻震颤，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嗡鸣。
符文依次亮起，散发出柔和的白光。林默集中意念，尝试构建一道简短的信息。他选择了发送给周尧。
内容极其隐晦，只提及自己已抵达边境哨塔，一切安好，环境“颇具特色”，并隐晦询问档案馆内部近期是否平静，特别是“革新会”的动向。
信息凝聚成一道无形的波动，被羽毛捕捉、压缩，然后瞬间从他感知中消失，仿佛投入了无边无际的因果之海。
整个过程对精神力的消耗微乎其微，但那种信息脱离掌控、投向未知的感觉，依然让林默感到一丝不适。
这种非官方渠道的通讯，本身就带着一种逾越规则的冒险感。
接下来的几天，林默在完成日常监测和巡逻时，更加留意那些异常的“因果残响”和能量波动。
他遵守与老曲的约定，将一些无关紧要的、关于自然环境能量起伏的数据，以及一次小规模、无害的“虚空尘埃”飘过记录，通过羽毛传递了出去。
他没有提及任何关于“隐线”或那个被污染的因果共鸣的事情。
老曲那边很快有了回音，并非通过羽毛，而是经由他那奇特的信息流——几天后的一次定期巡逻中，林默在之前发现“隐线”痕迹的巨石区附近，找到了一个被巧妙隐藏在小岩缝里的、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
这是老曲留下的“信息胶囊”，里面存储着一些关于周边几个小型聚集地最近流传的趣闻轶事，以及一条简短的加密商业信息，感谢林默的“数据分享”，并暗示下次会带来一些“更有趣的小玩意儿”。
这种原始而隐蔽的信息交换方式，让林默再次体会到边境地带自成体系的生存法则。
一切都游离于主流规则之外，依靠默契、利益和谨慎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然而，远方的那片阴云始终未曾散去。
林默开始有意识地利用哨塔的观测设备，尝试锁定那个让他心神不宁的“因果点”的具体方位。
这并不容易，距离太过遥远，中间隔着复杂的空间结构和无数因果线的干扰。
他只能大致判断出，那指向某个位于内陆的、人口稠密的工业城市区域。
他无法直接观测到沈心本人的因果线，距离和干扰使得这种精细操作近乎不可能。
但他能“看”到那片区域上空，汇聚着一团越来越浓稠的、代表“悲剧”与“绝望”的因果能量旋涡。
旋涡的核心正在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仿佛随时可能坍缩，爆发出毁灭性的“果”。
这种“看”见悲剧酝酿却无力阻止的感觉，如同慢性毒药，侵蚀着林默的内心。
他几次站在观测平台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止刃笔”上摩挲，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如果”。
如果他当时没有选择边境哨塔，而是留在档案馆核心区域，是否能有更多资源和权限去关注这类事件？
如果他力量更强，是否能进行超远距离的因果干涉？
如果他……无视规则，直接通过非官方渠道尝试做点什么？
“菜鸟，你最近魂不守舍的。”
瓦力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身后传来，打断了林默的沉思。
他不知何时又溜达到了观测平台，手里拿着一个扳手，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林默。
“是不是老曲那家伙卖给你的什么破烂玩意出问题了？还是……被哪个异界魅魔的低语给蛊惑了？”
林默收敛心神，转过身，平静地回答：“只是在熟悉长距离因果观测，有些吃力。”
瓦力走到他身边，浑浊的目光投向窗外那片永恒的灰暗，哼了一声：“长距离？省省吧。
因果这玩意，离得越远，看得越模糊，掺的沙子也越多。
你以为你看到了命运，说不定只是海市蜃楼。
在这里，管好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才是正经。”
他顿了顿，用扳手敲了敲旁边的金属栏杆，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在强调自己的观点：
“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观察员，总想着当救世主，盯着天边看，结果脚底下的陷阱都踩烂了。
最后呢？不是把自己搭进去，就是引来更大的麻烦。墨渊让你来这里，是让你学会‘看’，更是让你学会‘不看’。”
林默沉默着。他知道瓦力说的是经验之谈，是无数血泪教训总结出的边境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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