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非镜,影非影,照见前尘非本心。
渊中时,梦中身,碎镜难圆终成谶。
——《时渊镜谣》
引魂灯的幽蓝光晕在浓雾中摇曳,像是指引,又像是诱惑。江眠和月傀跟随着守夜人那沉默而高大的背影,行走在无眠之域光怪陆离的街道上。脚下的青石板时而坚实,时而虚幻,仿佛踏在不同时间的断层上。两侧的景物如同浸了水的油画,色彩流淌、变形,一座明代的牌坊可能与一栋维多利亚风格的小楼重叠,穿着各朝各代服饰的魂影在其中麻木地穿梭、重复着生前的某个片段,他们对闯入者视若无睹,完全沉浸在自己永恒循环的悲剧里。
越往深处走,时间的粘稠感和错乱感就越发强烈。江眠有时会感觉自己瞬间苍老,皮肤布满皱纹,有时又仿佛回到了幼年,视野低矮,心智懵懂。月傀的情况稍好,溯骨师的血脉似乎对时间混乱有一定的抗性,但她紧握着白骨杖的手指关节也已发白,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守夜人始终沉默,傩面下的目光(如果存在)从未离开过江眠,那面摄魂铜镜被他握在手中,镜面的黑暗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也吸收着周围逸散的时间碎片。
终于,引魂灯停在了一处地方。
那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坑洞边缘,仿佛大地上一块丑陋的伤疤。坑洞并非漆黑,而是呈现出一种不断旋转、混合了所有灰度的混沌色彩,坑壁并非泥土岩石,而是由无数面破碎的、大小不一的镜子构成!这些镜子映照出的并非眼前的景象,而是无数混乱交错的时间片段、人生百态、世界生灭!哭泣与欢笑、战争与和平、诞生与死亡……无数矛盾的光影在坑洞中翻滚、碰撞、湮灭,发出一种无声的、却直抵灵魂深处的轰鸣。这就是“时渊”。
在时渊的中心,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白光的珠子。那光芒并不强烈,却仿佛能穿透一切混乱,在其周围形成了一片小小的、相对稳定的区域。正是定魂珠!
然而,在定魂珠与坑洞边缘之间,横亘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障碍——那是由无数时间乱流和破碎镜影组成的狂暴漩涡,任何试图穿越的东西,都会被瞬间撕成碎片,抛入不同的时间片段,永世迷失。
“定魂珠…就在那里。”守夜人那多重叠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它维持着时渊…最后的平衡。也维系着…我。”
他缓缓转过身,傩面正对江眠:“你想得到它…需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江眠沙哑地问,她能感觉到骨婆的意志在时渊混乱时间力量的刺激下,变得更加躁动不安。
守夜人举起了那面摄魂铜镜。“走入镜中。”他的声音冰冷而确定,“将你灵魂中…所有关于‘误差’与‘轮回’的印记…剥离出来,留在镜内。你的混乱…是时渊的养料,也是…扰动。”
江眠的心猛地一沉。剥离所有误差与轮回的印记?那几乎等于抹去她存在的根基!她之所以是江眠,之所以能挣扎至今,很大程度上正是源于那些痛苦、混乱却属于她的记忆和经历!失去了这些,她还是她吗?会不会变成一个空白的、任由骨婆或者守夜人摆布的躯壳?
月傀立刻挡在江眠身前:“不可能!这和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守夜人的傩面转向月傀,引魂灯的火焰跳动了一下,月傀周围的时间流速骤然加快,她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仿佛要在瞬息间走完一生!月傀闷哼一声,白骨杖爆发出苍光,艰难地抵抗着这股时间之力的侵蚀。
“或者…”守夜人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你们可以…离开。但你们身上沾染的时渊气息…已被标记。离开这里…时间将在你们身上加速…或倒流…直至…彻底消散。”
进退维谷!
江眠看着时渊中心那颗稳定散发着白光的定魂珠,又看了看守夜人手中那面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摄魂铜镜。骨婆在她脑中疯狂地叫嚣,既恐惧那面镜子,又渴望得到定魂珠的力量。无数混乱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碰撞。
不能进去…进去可能失去自我…
不能离开…离开就是慢性死亡…
定魂珠必须拿到…这是创世的关键…
守夜人要的是误差的印记…误差…
突然,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自毁般的想法,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江眠混乱的思绪。
守夜人执着于“秩序”,厌恶“误差”带来的“混乱”。他认为误差印记是毒瘤,是养料。但有没有一种可能…误差,本身也是一种…未被理解的“秩序”?一种在更大尺度上的、动态的平衡?
她回想起在蚀骨潭底读取到的、关于星核被污染的真相。那外来的“低语”,不正是试图用一种僵化的、充满贪欲的“秩序”,去覆盖星核原本动态、平衡的“秩序”吗?初代溯骨师的失败,在于他们试图用更强烈的“秩序”(纯粹情感)去覆盖那种僵化秩序,结果反而催生了骨婆这种更极端的混乱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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