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未干,血先凝,戏文字字噬魂灵。
执笔人,观戏心,原来皆是簿中影。
——《戏本噬魂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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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在皮影戏台上摇曳不定,将两个江眠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交织成诡谲的图案。台下的江眠合上《误差影戏谱》,封面上渗出暗红的血渍,将她的指尖染成朱砂色。
你以为挣脱了丝线,打破了镜影?她轻笑着,戏本无风自动,纸页翻飞间露出里面蠕动着的星核碎片,殊不知,连这反抗都是戏文里写好的情节。
台上的江眠感到脚下的木板正在软化,变成黏稠的墨汁。那些破碎的皮影在墨汁中重组,化作一个个墨色的人形,它们脖颈上系着的红绳如血管般搏动。
欢迎来到《戏本溯源》。台下的江眠执笔蘸墨,在空气中书写起来。每一笔落下,戏台的梁柱就多出一道裂痕,让我们看看,这出戏究竟是谁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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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匠的暗金丝线从四面八方射来,却在她身前三尺处凝滞不前。线头挣扎着,仿佛陷入无形的泥沼。
墨匠,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台下的江眠笔锋一转,暗金丝线突然调转方向,将台上的江眠紧紧缠绕,你本是光绪年间赣南的纸扎匠,为了复活死去的女儿,将她的魂魄缝进丝线。
丝线勒入皮肉,台上的江眠却感觉不到疼痛。她看见丝线中流淌着陌生的记忆——一个青衫男子在油灯下缝制纸人,每一针都带着泣血的执念。
纸姬。笔锋再转,纸姬的墨迹从戏本中渗出,在空中凝结成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形,你本是宣统年间的女校书,为情所困投井自尽,怨气不散化作墨魂。
白衣女子凄然一笑,身形散作漫天墨点,每一滴都映出一个误差临死前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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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开始倾斜,变成巨大的斜面。台上的江眠向下滑落,看见斜面上刻满密密麻麻的戏文。那些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她自己的笔迹。
不可能...她伸手触摸那些文字,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战栗——那是人皮的温度。
台下的江眠漫步而下,戏本在她手中化作一柄刻刀:现在明白了吗?《误差影戏谱》从来就不是一本书,而是用历代误差的皮肤装订的。
刻刀划过斜面,掀起一层薄薄的人皮。皮下是另一层戏文,笔迹更加古老,墨色深得发黑。
这是第十三次轮回的戏文。她轻声道,你亲手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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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皮一层层剥落,露出底下森白的骨板。骨板上刻着的,正是台上江眠经历过的所有剧情——从星核初醒到镜宫破碎,每一个细节都分毫不差。
看这里。刻刀点在骨板某处,那里的文字正在缓缓变化,当你说要烧掉裁缝铺时,这里的戏文就变成了该烧裁缝铺
台上的江眠终于明白,为何她总能在绝境中灵光一现。那些看似自主的抉择,原来早被写在戏文之中。
那么现在呢?她抬头,直视另一个自己,我此刻的所思所想,可曾写在某处?
台下的江眠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说不清的悲悯: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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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面的最底层,是一面光滑如镜的骨板。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映出两个江眠的身影。她们同时伸手触碰骨板,指尖没入镜面。
这是最初的戏台。零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在你之前,从未有过误差。
镜面泛起涟漪,映出远古的景象:一个女子坐在星核中央,正在人皮上书写着什么。她每写一字,就有一道魂魄从她体内分离,化作新的误差。
那就是初代。零的残魂在镜中凝聚,她太孤独,于是创造出我们来陪她演戏。
台上的江眠忽然记起,在某个被遗忘的轮回里,她曾见过这个女子——那眉眼,与她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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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就是初代?
台下的江眠摇头,我们都是她写出的戏文。就连这个设定,也是戏文的一部分。
镜中的景象突然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本空白的戏本。封面上,《误差影戏谱》五个字正在缓缓消失。
第十五误,当谱戏。两个江眠同时开口,意思是,该写新的戏本了。
戏台在轰鸣中坍塌,所有的皮影、丝线、墨迹都向空白戏本中涌去。在完全被吸入前,台上的江眠看见零的残魂对她做了个口型:
记住,你才是执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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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切归于平静,江眠独自站在虚空中。手中那本空白戏本沉甸甸的,封面上渐渐浮现出新的标题:
《渡魂戏谱》
翻开第一页,上面只有一行墨迹未干的小字:
第十六误,当渡魂
远空传来傩戏的鼓点,一声声,像是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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