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身崭新的大明二品武官服,穿在王保保的身上,显得有些紧绷,也有些滑稽。
他站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手想要去摸腰间的弯刀,却摸了个空。
那里,现在挂着的,是一块象征着大明臣子身份的腰牌。
“将军,”徐景曜站在他身后,像个尽职尽责的裁缝,帮他理了理衣领,“忍一忍。这一身,是您的通行证。”
“只要您穿着它,您就是大明的人。那高丽使臣见了您,不仅要跪,还得问安。”
王保保深吸了一口气,将胸中那股翻腾的屈辱感压了下去。
为了那个当面质问的机会,为了那个可能存在的挽回的希望。
这口气,他咽了。
“走!”
他一挥大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雅间。
那气势,不像是去见使臣,倒像是要去杀人。
礼部,会同馆。
高丽使臣金涛,正跪坐在驿馆的软塌上,手中端着茶盏,神色看似恭顺,眼底深处,却藏着精明与……阴鸷。
他这次来,名为“请战”,实则,却是带着一份不可告人的秘密使命。
他,并不是高丽国王王颛(恭愍王)的死忠。
他的主子,另有其人。
那个名字,在如今的高丽朝堂上,正如同日中天,却又让无数人讳莫如深,李成桂。
提起李成桂,这大明朝的人或许只当他是个能征善战的高丽武将。
可金涛心里清楚,自家这位主子的底细,究竟有多复杂,又有多“黑”。
李成桂,根本就不算是纯粹的高丽人。
或者说,他骨子里,流着的,是比高丽人更接近蒙古人的血!
他的父亲李子春,蒙古名吾鲁思不花,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元朝廷命官!
世袭的达鲁花赤!
当年,元朝在双城总管府(今朝鲜咸兴一带)统治时,李家就是那里的土皇帝,吃的是大元的俸禄,穿的是大元的官服。
可后来呢?
元末大乱,红巾军四起,大元朝廷自顾不暇。
李子春这只老狐狸,眼看大元这艘船要沉了,二话不说,直接反水!
他带着儿子李成桂,里应外合,帮着高丽国王攻破了双城总管府,将那里的元朝势力连根拔起!
靠着这份“卖主求荣”的投名状,李家父子摇身一变,成了高丽的功臣,高官厚禄,显赫一时。
这就是李家发家的老底子——背叛。
而现在,他的主子李成桂,胃口更大了。
他不仅仅想当个权臣,他那双眼睛,已经盯上了高丽王宫里那张至高无上的椅子!
要坐上那个位置,最大的障碍是谁?
是现任的高丽国王!
那个一心想要抱紧大明大腿,想要通过“攻打纳哈出”来讨好朱元璋,从而稳固自己王位的恭愍王!
所以,金涛这次出使,表面上是来促成“明丽联盟”,实际上,他是来搞破坏的。
李成桂给他的密令很清楚:这桩“请战”,只能败,不能成!
最好,能让大明皇帝对高丽国王产生猜忌;或者,让这场所谓的“联合出兵”,变成一场互相推诿的闹剧。
只有大明不再信任高丽国王,只有边境战事不利,国内民怨沸腾,他李成桂,才有机会,乱中取利,甚至改朝换代!
“大人,”门外的随从低声禀报,“魏国公府的徐公子到了。说是……奉了太子之命,带一位贵人来见您。”
金涛收起眼中的算计,脸上瞬间堆起了谦卑的笑容。
“快请!”
门帘掀开。
徐景曜一脸微笑地走了进来,侧身一让。
一个身材魁梧,身穿大明二品武官服,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带着一股如山岳般的压迫感大步走了进来。
金涛一愣。
这位“贵人”,看着面生,但这身官服,却是实打实的朝廷大员。
而且这股子杀气……绝非寻常文官可比。
他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外臣金涛,参见大人!”
王保保没有说话。
他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低头看着这个跪在自己脚下的高丽使臣。
看着那顶高丽官帽,看着那身熟悉的服饰。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当年大都皇宫里,高丽国王对他义父察罕帖木儿卑躬屈膝、口口声声喊着“父国”的场景。
那时候的高丽,是大元的一条狗。
可现在,这条狗,要来咬主人了。
“抬起头来。”
金涛依言抬头,当他对上那双眼睛时,浑身一颤。
这眼神……他在哪里见过?
在漠北的战场上?
在元朝的朝堂画卷里?
“金涛?”王保保开口了,用的是纯正的蒙语。
金涛大惊失色!
在大明的地界上,怎么会有身穿麒麟服的高官,跟他说蒙语?!
“你……您是……”
“我是扩廓帖木儿。”
王保保冷冷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金涛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了一道惊雷,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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