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间”最顶层的天字号雅间内,温暖如春。
王保保正赤着上身,趴在特制的软塌上,享受着两个手劲颇大的技师的“推拿”。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此刻竟然露出了难得的惬意。
不得不说,这徐家小子搞出来的这个“会馆”,确实是有点门道。
这几日泡下来,他那多年的老寒腿和腰伤,竟真的缓解了不少。
“大帅,这个力道,您看还行?”技师讨好地问道。
“嗯,凑合。”王保保哼哼了一声,心里却在想,要是能一直这么赖下去,似乎也不错。
反正朱元璋不杀他,徐达也不来见他,他就这么耗着,耗到天荒地老。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砰”的一声,被人粗暴地推开了。
一阵凉风灌了进来,王保保眉头一皱,刚想发作,却看到徐景曜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满头大汗,就连发髻都跑乱了。
“都……都出去!”徐景曜挥了挥手,将那两个技师赶了出去。
“怎么?”王保保慢悠悠地坐起身,披上一件浴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徐四公子这是……想通了?准备偷偷放我回漠北了?”
“放你回漠北?”徐景曜冷笑一声,随手抓起桌上的茶壶,也不用杯子,对着壶嘴猛灌了一口,这才压下心头的火气。
他走到王保保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还在做梦的“大舅哥”。
“将军,您这梦,做得可真美。”
“您是不是觉得,只要您不降,只要您还活着,这大元的天下,就还有指望?辽东有纳哈出,云南有梁王,高丽还是你们的驸马国,只要时机一到,还能卷土重来?”
王保保的脸色沉了下来:“是又如何?我大元百年基业,岂是那么容易塌的?”
“百年基业?”徐景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将军,您这百年基业的墙角,都要被人挖塌了,您还在这儿搓澡呢?”
“你什么意思?”
“高丽来人了。”徐景曜抛出了第一颗炸弹。
王保保愣了一下,随即不屑地撇了撇嘴:“高丽?哼,那帮高丽棒子,来干什么?进贡?还是来哭穷?”
在他眼里,高丽就是大元的一条狗。
想当年,蒙古铁骑横扫天下,高丽那是“能屈能屈”,二话不说,直接滑跪投降。
为了表忠心,不仅帮着元朝造船、出兵去打日本(虽然失败了),更是把自家的世子送到大都当人质,哭着喊着要娶元朝的公主。
这一来二去,高丽直接成了元朝的“驸马国”。
元朝的公主在高丽,那是太上皇一般的存在,连高丽国王都要看老婆脸色行事。
这样的关系,在王保保看来,那是铁打的盟友(或者说是奴才)。
“进贡?”徐景曜看着他,眼中满是怜悯,“将军,您太久没回朝堂了,怕是不知道这世道变得有多快。”
“他们不是来进贡的。”
徐景曜凑近了些,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们,是来请战的。”
“请战?”王保保一头雾水,“打谁?倭寇?”
“打……纳哈出。”
王保保站起身,带翻了身后的软塌,双眼圆睁盯着徐景曜,像是要吃人。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徐景曜丝毫不惧,甚至还加重了语气,“高丽国王,派了使臣,带着国书,就在礼部的大堂上,跪求我大明皇帝陛下。”
“他们说,高丽苦蒙元久矣!如今大明顺天应人,吊民伐罪。高丽愿为大明马前卒,出兵与我大明军队,两面夹击,攻打盘踞在辽东的……太尉纳哈出!”
“放屁!放屁!”
王保保彻底失态了,他怒吼着。
“高丽是我大元的姻亲!他们的王后流着黄金家族的血!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反咬一口?!”
“他们怎么不敢?”徐景曜冷冷地反问,“将军,您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高丽这个国家,主打的就是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或者说……有奶便是娘。”
“当年大元强盛,他们能毫不犹豫地背叛宋朝,给你们当马前卒去打日本。如今大元势颓,连您这位顶梁柱都被抓了,和林都丢了。您指望他们为您守节?”
“别做梦了!”
徐景曜的声音,变得无比残酷。
“在他们眼里,大元这艘船,已经沉了。为了不被淹死,他们不仅要跳船,还要狠狠地踹上一脚,以此来向新主子——我大明,纳投名状!”
“而纳哈出,就是这份投名状!”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王保保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他不愿信。
若是连高丽都反了,若是连辽东的纳哈出都被两面夹击而亡。
那大元……就真的,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
“你不信?”徐景曜看着他,“不信,你自己去问啊。”
“高丽的使臣,现在就在京城,就在礼部的驿馆里。他们正等着陛下的旨意,好回去发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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