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渐渐行近。
那青衫人似乎听到了动静,微微抬起头。斗笠向上扬起,露出小半张脸。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鼻梁挺直,薄唇紧抿,看不出具体年纪,但绝不会超过三十。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深邃如同古井,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洞悉一切,淡淡地扫过行进的车队,最终…似乎在那辆马车上停留了一瞬。
只是一瞬,他便收回了目光,重新低下头,仿佛对这支气势不凡的队伍毫无兴趣。
然而,就在他目光扫过马车的那一刹那——
车厢内的沈薇,浑身猛地一僵!
怀中的流云佩,毫无征兆地、剧烈地、前所未有地灼烫起来!
那感觉,不再是之前的温和悸动或恒定温热,而是像一块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口!
“呃!”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下意识地用手紧紧捂住胸口,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怎么回事?!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
是因为外面那个青衫人?!
沈薇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猛地扑到车窗边,不顾一切地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
她的目光,瞬间与那双刚刚低下头的、深邃平静的眼睛…隔空相遇!
虽然只是一瞥,虽然那人很快移开了视线,但沈薇无比确信——刚才那让玉佩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异动,绝对和这个青衫人有关!
他是谁?!
萧珩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沈薇的异常和那瞬间的目光交汇。他眼神一厉,猛地勒住马,抬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进。
整个队伍瞬间停下,气氛再次紧绷起来。亲兵们刀剑半出鞘,警惕地围住了马车,也隐隐将那青衫人隔离开来。
官道上的其他行人见这阵势,吓得远远躲开,不敢靠近。
一时间,以那棵老槐树为中心,形成了一片诡异的真空地带。
萧珩端坐马上,左手按着刀柄,目光冰冷地审视着树下那个依旧安坐不动的青衫人,沉声开口:“阁下是什么人?在此何事?”
他的声音带着军旅特有的杀伐之气,寻常人听了只怕要腿软。
那青衫人却恍若未闻,依旧低着头,用手指轻轻拂去袍角沾染的一点灰尘,动作舒缓从容。
半晌,他才缓缓抬起头,斗笠下的目光再次看向萧珩,声音清朗平和,却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感:“赶路之人,歇脚而已。将军…有何指教?”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甚至可以说有些淡漠,仿佛面对的不是一群杀气腾腾的军士,而只是路边的石头草木。
萧珩的眉头皱得更紧。此人越是平静,就越显得深不可测。
“既是赶路,为何窥视我军中车驾?”萧珩的语气更加冷硬。
青衫人似乎轻笑了一下,极淡,几乎看不见弧度:“官道之上,人来人往,抬眼便是窥视?将军未免…太过紧张了。”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无意般再次扫过马车,“倒是将军车驾之中,似乎有人…气息不稳,隐有旧疾缠身?这般赶路,恐于身体无益。”
此话一出,萧珩和车厢内的沈薇同时脸色一变!
他看出来了?!隔着马车,他竟然能察觉到沈薇的身体状况?!甚至能点出“旧疾”(寒气)?
这绝非常人!
萧珩眼中的警惕瞬间提升到了顶点,左手拇指轻轻推开了刀锷,发出细微的“咔”声。亲兵们也感受到了主将的杀意,阵型收缩,刀锋完全出鞘,凛冽的寒光映着晨曦!
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那青衫人面对这剑拔弩张的阵势,却依旧安坐如山,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丝毫改变。他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将那双修长干净的手,轻轻放在了膝上那个用布套包裹的长条状物事上。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萧珩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凝练如山的压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且慢!”
马车内,传出了沈薇沙哑却清晰的声音。
车帘被猛地掀开,沈薇探出身来。她的脸色因方才玉佩的灼烫和此刻的紧张而显得异常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坚定,直直地看向树下的青衫人。
“这位…先生,”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您方才说…旧疾?不知先生何以得知?”
她的突然出现和问话,让紧张的气氛出现了一丝凝滞。
萧珩皱眉看向她,眼神带着警告和不赞同。
那青衫人的目光也再次投向沈薇,这一次,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动,像是惊讶,又像是…确认了什么。
他并未直接回答沈薇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姑娘是否时常觉得丹田气海如有寒冰盘踞,子午二时尤甚,发作时痛彻骨髓,且近来…此物异动频频?”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沈薇用手下意识捂着的胸口位置。
轰——!
沈薇的脑海中如同有惊雷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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