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苓?”林桑讶然,看着面前一身粗布素衣的妙龄女子,一时竟有些愣神。
她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王若苓。
两人许久未见,加之彼此皆用面巾遮掩,才会一时没认出来。
林桑示意六月随引路的道姑先去安置包袱,自己留下来与王若苓说几句话。
“你怎会在此?”
朝阳初升,一抹绯色晨虹在天际舒展开。
廊檐下挂着一只竹风铃,风一吹,叮叮咚咚地响声清脆悦耳。
王若苓缓步走近,在五步之外的位置停下,“说来话长。”
能在这里见到林桑,她也很意外。
晨光熹微,二人相视而立,恍若隔世。
当年王家遭难,王若苓趁夜离京,却无处可去,几度险些被贼人掳去。
那时她才明白,自己从前想的那些行医济世,游走天下的念头是多么愚蠢可笑。
世人艰难,孤苦无依的女人更是难上加难。
走投无路时,她蓦地想起林桑曾经说过的话——
“去丰州吧,那里有位闻名的女大夫,与我有些交情,定会收留你。”
她当时不以为然,觉得自己好手好脚,又略懂医术,定能凭自己的本事赚碗饭吃。
现实往往十分残酷。
王若苓本不愿与林桑有任何瓜葛,更不想接受她假惺惺的好意。
可穷途末路之际,活命还是尊严,只能选一个。
“师父在丰州颇负盛名,稍加打听便寻到了。我道明来意,提及你的名字,师父便留下了我。”
王若苓微微一笑,眸中闪过一丝自嘲,“该向你道声谢。”
身后大殿中,阵阵咳嗽声与啜泣声交织在一处。
朝阳笼罩着整座青月庵,金瓦折射出神圣的光辉,却怎么也驱不散上空盘旋着的死亡阴霾。
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趴在门槛边,远远望着她们二人,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似乎对林桑这个新来的客人很是好奇。
“姚大夫收下你,或许因我之故。”林桑神色平静,声音也淡漠的听不出情绪,“但能得她器重,将你带至南州历练,全凭你自己的本事。”
“林桑,其实我恨过你。”
王若苓微抬下巴,望向廊下随风瑟瑟抖动的风铃。
那些黑漆漆的夜,她风餐露宿,几度活不下来的日子,她缩在杂草丛生的山坳中,恨林桑,恨每一个伤害过王家的人。
甚至萌生过同归于尽的念头。
林桑保持缄默,她恨自己是应该的。
王家所有人都死有余辜,唯独王若苓,她觉得有愧于她。
风铃叮叮当当。
触摸不到的风也似有了形状。
“但后来我想,或许我经历的这些,你也曾经历过,或许你本来就是在讨回公道。”
王若苓眸底闪过一抹苦涩,继续道:“洗尘师太曾说,万事万物皆有缘法,王家定数如此,我怪不得任何人。”
林桑沉默须臾,喉间微动:“你可以恨我。”
也可以找她寻仇。
王若苓垂眸浅笑,青丝随风轻扬,“没必要。如今我每日都过得很充实,不愿让仇恨将我变成一副陌生模样,更舍不得为它浪费这短暂数十年光阴。”
“这世间,有太多比仇恨更为美好的事物。”
林桑瞳孔骤然一缩。
王若苓转过头,眸光如水却深不见底,“林桑,我不知你的真实身份,但我想说……”
“仇恨,是这世间最不值得的东西,放下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她隐隐有种直觉。
林桑入京,或许本就带着某种目的。
很显然,王家并不是她最终的目标,她的目标是谁,王若苓不敢随意猜想。
但铁定不是一条平坦大路。
林桑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黯淡,“不曾想,你竟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王若苓耸了耸肩,拎着蒲扇坐回小杌子,轻轻扇风,“大概是熬药太过无趣,我随口一说,你便听一听罢了。”
林桑并非不知好歹之人,面对别人的善意,无法做到冷言相向。
“有人喜爱金戈铁马,就有人偏爱围炉烹茶,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自知愚钝,做不到王姐姐这般豁达。”
她语气微顿,继续道:“还是多谢王姐姐好意。”
王若苓摇扇子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正常。
“萋萋?”
乍然听到这声久违的乳名,林桑脊背倏然一僵,缓缓回身看去。
洗尘师太正与一位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子比肩而立。
那女子虽以面巾覆面,眸中笑意却如星子般璀璨明亮。
之所以称其为女子,是因姚月灵虽已年逾四十,却仍是未嫁女。
她梳着利落不失柔美的云鬓高,一袭白衣不染尘俗,与洗尘师太站在一处,倒是莫名相衬。
姚前辈乃外祖父故交之女,昔年林桑随外祖父客居姚府时,便对这位年长她二十余岁的前辈心生钦慕。
姚月灵活得恣意洒脱,世俗为女子设下的重重樊笼,于她不过浮云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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