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船首那只石刻巨眼缝隙中渗出的暗红目光，如同凝固的深渊之血，冰冷地涂抹在秤掌心的幽蓝碎片之上，更穿透物质，烙印在陈默濒临溃散的魂魄之上。
那一声宏大、空洞、不容置疑的“可”字，伴随着紧随其后的“契成之日，螭归沉舟”的法则宣告，如同两道无形的枷锁，瞬间勒紧了岸边每一个生灵的咽喉。
空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阴河奔流的呜咽和螭龙陡然拔高的、带着无尽愤怒与悲怆的嘶鸣！
“昂——！！！” 青玉螭龙猛地昂起头颅，覆盖全身的青玉鳞片骤然炸起，边缘流淌的金纹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它盘踞在陈默身边的身躯瞬间绷紧如弓弦，青金色的净世龙炎不受控制地从鳞片缝隙间喷涌而出，化作一圈愤怒的火环，将陈默和苏晚护在中心！
金色的竖瞳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烈焰，死死锁定沉舟船首那只巨眼！归舟？
这艘散发着无尽死寂与怨念的沉船，竟敢妄图禁锢真龙血脉？！
它刚刚涅盘重生，玉角初成，净世龙炎涤荡秽气！
它的骄傲，它的自由，它守护陈默的意志，岂容这深渊死物亵渎！
苏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瞬间压过了身体的虚弱和眩晕！
螭归沉舟？用这初生幼龙的自由甚至生命，去换取陈默片刻的喘息？！
这代价……这代价比剜心更痛！
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挥剑斩向秤，质问这冷酷的交易！
秤的身影，在螭龙愤怒的火焰和沉舟冰冷的注视下，渺小如尘埃，却又稳如礁石。
他暗银色的瞳孔毫无波澜，仿佛早已预料到这惊天动地的反应，甚至那“螭归沉舟”的条件也在他冰冷的算计之内。
他无视了螭龙的怒火和苏晚眼中几乎喷薄而出的杀意，只是缓缓收拢了摊开的手掌，将那枚幽蓝碎片重新握紧。
“愤怒，改变不了规则。”秤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精准地切入螭龙的咆哮和苏晚翻腾的思绪。
“渊瞳已开，契约已成。拒绝，或犹豫，他的时间……”他微微侧身，目光落在苏晚背上气息微弱、丹田处崩溃气息正加速波动的陈默身上，“……到此为止。”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语，陈默的身体猛地一阵剧烈抽搐！
原本只是口鼻溢出的暗金泡沫，此刻竟混合着丝丝缕缕幽蓝色的光雾喷涌而出！
那是神敕本源溃散的具象！他丹田处被“凝时尘”暂时冻结的破碎符箓核心，裂痕如同活物般加速蔓延，冰封的薄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蒸发！
一股毁灭性的、带着规则湮灭气息的风暴，正从那破碎的核心中酝酿、即将喷发！
螭龙愤怒的咆哮戛然而止！
它金色的竖瞳瞬间从沉舟巨眼转向陈默，那翻涌的净世龙炎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掐住，骤然回缩！
它看到了陈默身体失控的抽搐，看到了那逸散的、代表着生命与力量本源的光雾！
那比沉舟的威胁更让它肝胆俱裂！
“呜……”一声短促、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低鸣取代了愤怒的龙吟。
螭龙周身爆燃的火焰瞬间熄灭大半，只余下鳞片边缘微弱流转的金光。
它低下头，冰凉的玉角急切地、一遍遍蹭着陈默冰冷的脸颊，试图唤醒他的意识，试图阻止那生命的流逝。
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瞳孔里，愤怒被巨大的恐惧和无措取代，它看看陈默，又看看那艘散发着无尽死寂的沉舟，巨大的痛苦几乎要将这初生的龙魂撕裂。
苏晚的心在滴血。
她清晰地感受到背上陈默生命的烛火正在狂风中疯狂摇曳，随时都会熄灭。
秤的话像毒蛇钻进她的耳朵——拒绝，陈默立刻死！
接受……螭龙将坠入未知的深渊！
这根本不是什么选择！
这是深渊的狞笑，是命运最恶毒的嘲弄！
“楔子……渊葬之楔……”苏晚的牙齿深深陷入下唇，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混合着汗水滴落在冰冷的河滩碎石上。
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现在！给他！”
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她不敢去看螭龙的眼睛，那纯粹的信赖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灵魂。
但她更无法承受陈默在她背上彻底失去生息！
秤的嘴角，那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
他没有再言语，只是将握着碎片的手缓缓抬起，掌心再次摊开，幽蓝的碎片暴露在沉舟巨眼渗出的暗红目光之下。
“以契约为凭，渊葬之楔，现。” 他低沉的声音如同启动古老仪式的咒文。
轰隆隆——！！！
整个溶洞空间猛地一震！
并非物理的震动，而是空间规则层面的嗡鸣！
沉舟周围那缓缓旋转的黑色漩涡骤然加速！
漩涡中心透出的暗红色光芒大盛，如同深渊睁开了真正的瞳孔！
嗤啦——！
一道粘稠、冰冷、散发着浓烈铁锈与血腥腐朽气息的暗影，猛地从漩涡中心激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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