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的是一张能让死人开口的舞台,而最好的材料,莫过于死者本身。
城西,废弃的官办染坊。
空气中弥漫着未散尽的靛蓝与酸腐气息,混杂着铁锈和陈年骨粉的腥甜,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潮湿的灰烬。
巨大的染缸如一口口黑洞,倒映着天际惨白的月光,缸壁上凝结的蓝色结晶泛着幽光,仿佛冻结的泪痕。
冷风穿过残破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哨音,如同亡魂在低语。
祝九鸦择了最阴湿的角落,那里曾是处理废料的沉渣池,怨气最重。
脚下泥土松软黏腻,每一步都陷进半寸,鞋底传来腐殖质与碎骨摩擦的细响。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布面绣着褪色的符文,指尖触处微凉——那是以朱砂混童血绘制的封魂纹,防止骸骨之怨外泄。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里面赫然是三十六根大小不一的婴孩指骨,每一根都泛着象牙般的惨白光泽,骨节处隐约浮现出细微裂纹,如同干涸河床,那是经“炼魂火”灼烧七日所留下的印记。
这些不是寻常尸骨,而是被祝九鸦以秘法“请”回、炼化为通灵媒介的残骸,专为承载游离魂念而生。
这是她从乱葬岗中,一根根“请”回来的。
她将指骨按北斗七星与南斗六星为核心,其余二十五根依角、亢、氐等主煞之星位排列,布成一座微缩的“听魂阵”——名为“三十六节代周天”,取“以残补全”之意,勉强凑得一线幽冥通途。
阵法诡谲,透着一股亵渎生命的阴寒,地面竟缓缓渗出暗红色水珠,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她盘膝坐于阵心,毫不犹豫地引鸦喙骨簪,在自己光洁的眉心竖着划开一道血口。
皮肤撕裂的痛感尖锐而清晰,温热血流顺额而下,滑过鼻梁时带来一阵刺痒。
殷红的血珠滚落,没有滴下,而是悬浮于眉心,如一枚血色朱砂,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了某种无形牵引。
“以我之灵为桥,以尔之骸为渡,开幽冥路,听往生言!”
咒音低沉,如古钟嗡鸣,在空旷染坊中激起层层回响,连那些静默的染缸也似乎随之共振,发出低频嗡声。
那滴眉心血骤然炸开,化作一缕血雾,精准地没入阵眼——一根尚带牙印的拇指骨中。
嗡——!
三十六根指骨同时震颤,发出尖锐的撕裂声,像是无数幼齿在磨盘中碾碎。
祝九鸦脑中轰然一响,仿佛被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刺穿神魂,颅内温度骤升,耳膜鼓胀欲裂。
无数混乱的画面与尖叫涌入她的识海: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铁锅中沸水翻腾的咕嘟声,骨骼被石磨碾碎的“喀拉”声,以及……一个瘦削文士跪在炉火前,一边流着泪,一边用新制的墨锭在黄纸上飞速书写符箓的背影。
他的手在颤抖,不是出于悲痛,而是像被无形丝线牵引着一般僵硬地移动;他的眼睛空洞无神,泪水却是真实的——仿佛灵魂被困在躯壳里,被迫重复罪行。
他写得很快,每一个字落下,纸上都仿佛有无数张扭曲的孩童面孔一闪而逝,发出无声的哀鸣,随即被墨迹彻底吞噬。
画面一转,那文士缓缓回头,露出一张清秀却死气沉沉的脸。
祝九鸦心头剧震——这张脸她认得!
三年前,曾因技艺超绝而名动京城的御墨坊首席匠师,沈砚舟!
可卷宗上明明记载,他三年前便因肺痨恶疾,病逝于坊中!
他写的不是符,是那些孩童最后的惨叫。
他用的不是墨,是那些孩童的骨灰与怨念!
祝九鸦猛然睁眼,眼中金色裂纹电光般闪烁,她捂着欲裂的头颅,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声音嘶哑而冰冷:“这不是个人……这是个用仇恨喂大的‘墨煞’!”
话音未落,身后那扇破败的木格窗上,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刮擦声——像是指甲在薄纸上来回拖动。
她警觉回头,只见一片薄如蝉翼的墨纸,不知何时已紧紧贴在窗棂上,边缘微微颤动,如同活物呼吸。
月光下,纸上缓缓浮现出一行由墨迹自行汇聚而成的字:
“你想知道谁下令烧了祝家村吗?”
字迹如活物般蠕动,带着一股浓郁的血腥与墨香,那香气甜腻中夹杂着焦臭,令人胃部翻涌。
那行墨迹缓缓消散,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
祝九鸦瘫坐在湿冷的地面上,眉心血痕尚未凝固,耳中仍回荡着孩童的哭嚎。
一夜未眠。
她在破庙角落用朱砂封住识海裂隙,吞下半枚养魂丹压制反噬。
天光微亮时,她洗净脸上的血污,换上那身染血的黑袍,迎着晨雾走向靖夜司的大门。
翌日,靖夜司的传唤再次到来。
这一次的地点,却非肃穆的大堂,而是位于总衙地底深处的刑堂——问骨窟。
传闻此地连鬼魂都不敢靠近。
祝九鸦一步踏入,便感到一股刺骨的阴寒扑面而来,寒意顺着脚底直冲脊椎,牙齿几乎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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