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密道潮湿阴冷,仿佛巨兽的食道,黏腻的苔藓在微弱磷光下泛着幽绿,像它未曾消化的血肉,指尖拂过时留下湿滑的触感。
空气里弥漫着腐土与铁锈混杂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冰冷的淤泥。
祝九鸦一手抱着尚有余温的陶瓮,一手扶着石壁,疾步而行。
陶瓮温热如活物,在她怀中微微搏动,如同一颗不肯停歇的心脏——那是苏柔残魂最后的归宿,也是她此行所有代价的见证。
指尖已经感受不到粗糙石壁的摩擦,冰冷的触感被一层挥之不去的麻木所取代。
她的五感正随禁术反噬缓缓枯竭,唯有一缕巫识如残烛燃尽前的火星,在灵魂深处灼烧不熄。
肉身渐朽,感官如沙漏流尽,唯有执念化作第三只眼,在黑暗中睁开。
前方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单调而规律,敲击在耳膜上,像是鬼市的脉搏,又似命运倒计时的钟摆。
她忽然驻足,从袖中取出一枚漆黑的乌鸦趾骨,轻轻在石壁上敲击。
三短,一长。
这是她与毒娘子约定的“安全”信号,代表追兵已退,前路无碍。
然而,幽深的地道里,只有水滴声在回应她,空旷而死寂,回音扭曲成低语,仿佛整条通道都在嘲笑她的孤注一掷。
祝九鸦眯起仅存微弱光感的右眼,借着墙角一点微弱的磷火观察四周。
那幽蓝的冷光映出她苍白的脸,如同墓碑前未化的雪。
粗糙的墙面上,刻痕凌乱,大多是逃难者仓皇间留下的印记,指甲刮出的抓痕还带着干涸的血渍;但在那片凌乱之中,有几道极细、极规整的划线,构成了一个扭曲的“锁”字。
她瞳孔微缩。
那是“锁心阁”监牢的纹样!
靖夜司用以囚禁重犯的内部标记!
“有人先来过。”她低声自语,声音在空荡的地道中激起一丝回响,“而且,是从里面打通的。”
就在此刻,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地。
紧接着,一阵极轻的脚步拖沓声自转角后断续传来,夹杂着压抑的喘息,如同濒死者在泥泞中爬行。
心念未定,阴影蠕动,一人踉跄而出——正是毒娘子。
她脸上那张狰狞的夜叉面具裂开了一道缝,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和一道渗血的伤口,右肩衣衫撕裂,暗红的血渍在布料上晕开,像一朵凋败的曼陀罗。
“猎魇队分三路围剿,封死了所有出口。”毒娘子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喘息,“唯独东侧,由赵无咎亲自带队……他故意放慢了进度,还清除了我们留下的追踪粉。”
祝九鸦沉默了片刻,那张在黑暗中依旧美艳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陶瓮边缘,触觉虽失,记忆却将温度铭刻于心。
她将怀中的陶瓮递给一旁搀扶着毒娘子的沉香。
“你带着它,去老地方,按第三预案藏好。”
沉香紧紧抱住陶瓮,像是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她用力摇头,仅存的左眼里满是倔强:“不,我要跟你一起走。”
祝九鸦罕见地伸手,冰冷麻木的指尖轻轻抚过少女那道狰狞的眼眶伤疤,动作轻柔得不像她。
“你还得活着,”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活着叫出我的名字。”
话音未落,远处地道深处,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刮地之声!
是猎魇队的“缚灵锁”!
这种特制的锁链能循着异类的气息追踪,一旦缠上,便如跗骨之蛆,不死不休!
祝九鸦眼中寒光一闪,猛然吹响那枚乌鸦趾骨哨!
尖锐的哨音无声,凡耳不得闻,却是专为死物所设的招魂频率——它穿透泥土,震荡幽冥,唤醒沉眠于地下的亡者之誓。
地道两侧的泥土中,五具早已被她埋设在此的傀儡尸猛然睁开浑浊的双眼,僵硬地破土而出,腐烂的关节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嘶吼着扑向缚灵锁传来的方向,用自己的身躯为她制造最后的混乱。
她没有逃,反而转身,逆流而上,直奔城北那座早已废弃的义庄。
此处,曾是她布下“七日回魂局”,揭破“绣楼画皮”案的战场,阵法虽已撤去,但此地阴气混杂,怨念交织,尚存一丝残阵之力,是最好的迷阵。
她沿途以指划血,在每一个岔路口都留下一道扭曲而诡异的巫纹。
这不是指路符,而是噬骨巫独有的禁术——“命途迷踪”。
它能干扰术法追踪,让追踪者陷入时间的错觉,在咫尺之内,反复兜圈。
果然,身后很快便传来追兵气急败坏的怒吼:“该死!怎么又回到原点了?!那妖巫会邪法!”
祝九鸦趁机攀上义庄倾颓的屋顶,瓦片碎裂的触感透过鞋底传来,雨水顺着屋脊流淌,像一条条通往过去的河流。
她居高临下,一眼便望见院中孤零零站着一人——靖夜司指挥使候补,赵无咎。
他手中提着一盏防风灯,橘黄的灯光照亮了脚下一方残破的石碑,正是当年那具画皮尸首度现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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