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丝来自月球背面的暴烈波动,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林渊因汲取月华而产生的微弱欣喜。危机感取代了短暂的满足,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这片寂静的世界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潜藏着未知的、可能充满敌意的存在。
他几乎是本能地收敛了自身所有的意识活动,如同受惊的动物缩回巢穴,将感知降低到最低限度,仅维持着与脚下那缕微弱月华能量的连接。那清冽的能量持续不断地、缓慢地渗入他的意识核心,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干涸的土地,阻止着他向虚无滑落。这过程无关乎意志,更像是一种被动的滋养,是这片月壤对他这个“异物”的某种默认和接纳。
时间,在这种极致的静默和警惕中,再次失去了刻度。
没有日出日落,没有钟表滴答,只有脚下地球缓慢的自转带来的光影变幻,以及内心深处那份因绝对孤独而逐渐滋生的焦躁。他悬浮在静海之上,如同一颗被遗忘的尘埃,观测着这颗卫星永恒的死寂。地球在黑色的天幕上规律地盈缺,蓝色和白色的纹路缓慢旋转,美得惊心动魄,也遥远得令人绝望。
一天?一个月?一年?
林渊开始试图标记时间。他利用地球的相位变化,利用恒星在固定背景下的微小位移,利用自己那属于工程师的、对规律和数据的偏执,艰难地构建着一个时间坐标系。他“数”着地球每一次完整的相位循环,将其定义为一个“月”。他观察着熟悉的星座在月球地平线上方缓慢巡行,估算着“日”的流逝。
起初,这像是一个救命稻草,一个维系他与理性世界连接的游戏。他全神贯注,如同进行一项精密的轨道计算,用无形的意念在虚空中刻画着时间的刻痕。
但很快,这个游戏就显露出它残酷的本质。
十个循环。五十个循环。一百个循环……
数字在累积,而周围的一切,除了地球和星辰的位置,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是那片灰白的土壤,那些凝固的环形山,那面纹丝不动的旗帜,以及那深不见底、吞没一切声音的寂静。他的时间标记,非但没有带来秩序感,反而像是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意识,提醒着他这场囚禁的漫长与无望。
他开始出现“幻觉”。
不是视觉上的扭曲,而是记忆的泛滥和错乱。前世生活的片段,不受控制地涌现,清晰得如同正在发生。
他“闻”到了实验室里咖啡和焊锡混合的独特气味,“听”到了键盘敲击和同事讨论方案的嘈杂声音,“感觉”到苏婉的手轻轻放在他额头,测试他是否因为连续加班而发烧。那些温暖的、充满烟火气的细节,与眼前这片冰冷、苍白的现实形成了尖锐到残忍的对比。
更可怕的是,他开始遗忘。
一些不那么重要的记忆率先变得模糊,像是被水浸过的字迹。大学时代某个选修课老师的名字,某次团队建设活动的具体地点,甚至是他自己设计过的某个零部件参数……这些构成“林渊”这个个体的细微碎片,正悄无声息地剥落,消散在这片苍白的虚空里。
他惊恐地试图抓住它们,像沙滩上试图留住流沙的孩童。他反复“背诵”父母的名字,苏婉的生日,自己参与过的重要项目编号……但这个过程本身,就在加速精神的消耗,加剧那种无所依附的漂泊感。
“我是林渊,前航天工程师,死于车祸,现在在月球……”
“我是林渊……”
“我是……”
如同念诵一道正在失效的咒语。自我认知的基石正在松动。孤独不再是外部环境的描述,而是向内侵蚀,渗透到他存在的每一个角落,开始瓦解他之所以为“他”的根本。
绝望以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方式包裹了他。之前的恐惧是对未知和死亡的直接反应,而此刻的绝望,则是慢性毒药,是看着自己的灵魂在无限长的时间里,被一寸寸磨成粉末的过程。他不再试图尖叫,不再试图挣扎,只是麻木地“看”着地球循环,看着星辰流转,感受着那维系他存在的月华能量,冰冷而机械地流淌。
他甚至开始思考,彻底放弃,融入这片虚无,是否才是一种解脱?作为“林渊”存在过的一切痕迹终将消失,那么此刻这无意义的坚持,又是为了什么?为了成为月球上一缕永恒游荡的、连自己都遗忘自己的孤魂吗?
在这种极致的精神煎熬中,他与“望舒”那微弱的连接,成了黑暗中唯一稳定的、非己身的光点。那古老而疲惫的韵律,如同一个永恒不变的低音背景,贯穿了他所有混乱的思绪和崩溃的边缘。它不回应他的痛苦,不解答他的困惑,只是存在着,如同月球本身的山脉一样沉默而坚定。
一次,在他又一次被记忆的碎片和遗忘的恐惧折磨得意识几乎涣散时,他无意识地将全部的精神重量,都“倚靠”在了望舒的韵律之上。
并非寻求交流,只是一种本能的、对稳定锚点的依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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