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悄无声息地覆盖了迷魂村。江流贴着墙根,脚步轻得像一片落叶,借着房屋投下的阴影,往村东头的赵村长家挪动。背后的桃木剑硌着脊背,布包里的符纸和朱砂沉甸甸的,像揣着一团随时会燃起来的火。
风穿过巷弄,卷起几片枯叶,发出“沙沙”的轻响。远处传来几声压抑的啜泣,断断续续,像被掐住喉咙的鸟雀。江流的耳朵竖得老高,任何一点异常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他知道,此刻的迷魂村,每一寸空气里都藏着恐惧和算计。
赵村长家的土坯房越来越近了。院墙是用黄泥混着碎砖垒的,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灰败的筋骨,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低低的说话声像一群被闷在罐子里的蚊子,嗡嗡作响,隔着老远就能听见。
江流绕到屋后,一棵歪脖子榆树长得正茂,枝桠斜斜地伸到院墙里。他抓住一根粗壮的枝桠,手脚并用往上爬,枯叶簌簌落下。选了个能看清院子全貌的枝桠坐下,茂密的树叶正好遮住他的身影,只留下几道缝隙,让他能将院里的情形尽收眼底。
院子里黑压压的全是人,村里的老老少少几乎都来了。男人们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女人靠在墙角,眼神空洞;孩子们被大人死死拽着,大气不敢喘。所有人都低着头,像一群被寒霜打蔫的庄稼,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沉重。
赵村长站在屋檐下,手里拄着根磨得发亮的拐杖,脊背佝偻着,比白天看上去更苍老了十岁。他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浑浊的眼睛扫过人群,里面盛满了无力的悲哀。
“爸!赶紧说吧!”人群里突然响起赵虎不耐烦的声音。他站在院子中央,双手叉腰,军绿色的褂子敞开着,露出里面结实的胸脯,脸上满是焦躁,“吴道长还在老槐树下等着回话呢!磨磨蹭蹭的,想让全村人都陪着送死吗?”
赵村长被儿子的吼声惊得一哆嗦,深吸一口气,干咳了两声,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都……都安静点。吴道长说了,月圆之夜的事……得咱们自己商量出个章程……”
“商量啥?”一个瘦高个村民猛地站起来,破草帽扣在脑袋上,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语气里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狠劲,“不就是选祭品吗?要我说,就按辈分来!老一辈的先走,给年轻人留条活路!”
“放屁!”话音刚落,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就拄着拐杖站起来,满脸怒气地瞪着瘦高个,“王老四,你这话是人说的吗?当年的事又不是我们这些老婆子干的!凭啥让我们去?要我说,该让赵家和李家的人去!当年就是他们带头……”
“张婶!”赵虎猛地转头,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你胡说八道什么!”他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盯着老太太,“当年分那批漂亮衣服时,你没少往家藏吧?分钱的时候,你家拿的比谁都多!现在想把账算到我们赵家头上?晚了!”
张婶被怼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最后悻悻地坐下,抹起了眼泪。
赵虎环视一圈,声音陡然拔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在想啥!这院子里,有谁没沾过那些人的血?这村子里,又有谁不是喝着他们的血过活的?现在出事了,想把自己摘干净?做梦!”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连风吹过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所有人都低着头,没人敢说话。当年的事是迷魂村最深的禁忌,像一块埋在地下的腐肉,平日里谁也不愿触碰,可一旦被掀开,那股恶臭就能呛得人喘不过气。
江流坐在树上,手指紧紧攥着树枝,指节泛白。他注意到人群里有几个年轻男女,趁人不注意时偷偷交换眼神,眼神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而那些头发花白的老人,则大多低着头,脸上是麻木的绝望,仿佛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
“都别吵了。”赵村长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吴道长说了,要选‘罪孽轻’的……可咱们谁的手上,是干净的?”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进水里,激起一片低低的叹息。是啊,当年的事,就算没亲手参与,也都是知情不报的帮凶。后面更是分赃拿钱,谁又能拍着胸脯说自己“罪孽轻”?
“依我看,抓阄吧。”一个中年男人,怯生生地开口,“这样最公平……”
“公平?”瘦高个王老四冷笑一声,“李福,要是抓阄抓到你家娃,你还能说出‘公平’俩字?”
李福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低下头,再也不敢说话。
院子里又陷入了沉默,只有风吹过院角那棵老榆树的“沙沙”声,像是在无声地嘲笑这群人的懦弱和自私。
江流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原以为能从这场会议里找到些破绽,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场丑陋的内斗。这些人宁愿互相撕咬,也不愿抬头看看真正的敌人是谁,难怪会被吴勇捏得死死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开局捡了一支笔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开局捡了一支笔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