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魂丘顶,时间仿佛失去了刻度。灰黑色的寂灭煞罡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刷着袁凡四人的身心。最初的适应期过后,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那煞罡不再仅仅是能量的侵蚀,更开始演化出种种直指道心的恐怖异象。时而化作无边血海,无数陨落强者的残念在其中哀嚎,将杀戮与绝望的意念强行灌入神魂;时而幻化成至亲至爱之人,在眼前凄然泣诉,引动内心最柔软处的破绽;时而又变为大道崩毁、宇宙归墟的终极场景,那万物终结的虚无之意,足以让任何坚定的道心产生动摇,萌生“修行何用”的颓丧。
月璃头顶的星穹之核光芒时而璀璨如烈日,时而黯淡如风中残烛,她清冷的容颜上不时闪过痛苦之色,显然在抵抗着煞罡对星辰生机的侵蚀与否定。了尘周身佛光涟漪阵阵,口中梵唱不绝,与那试图引动他沉沦“空寂”的意念激烈对抗。黑皇更是龇牙低吼,仿佛在与无形的敌人搏斗,血脉中的凶性被激发,又强行以灵智压制。
而处于风暴眼的袁凡,所承受的更是远超他人。他的神魂仿佛被投入了寂灭的熔炉,无数负面意念与终结道韵如同亿万根钢针,反复穿刺、煅烧。若非他历经九世轮回,道心已坚如磐石,更在轮回中领悟了“临”之定境与“者”之真我,恐怕早已心神失守,被这万古积累的煞罡同化,成为这葬魂丘又一缕浑噩的残魂。
“心若磐石,任他万般磨砺!意如星火,寂灭之中长明!”
袁凡紧守灵台,将所有的痛苦与冲击,都当作了磨砺道心的砥石。他不再仅仅被动承受,而是主动引导部分相对温和的煞罡,小心翼翼地淬炼神魂。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如同刀尖跳舞,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但高风险也带来了高回报。他的神魂在寂灭之火的煅烧下,杂质被炼去,变得愈发凝实、剔透,神识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感知范围与敏锐度大幅提升。甚至隐隐触摸到了神魂层面更深层次的奥秘——那是涉及真灵不昧的领域。
就在袁凡全力对抗煞罡炼魂之时,一直静坐的了尘,忽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他周身的佛光不再仅仅是抵抗,而是开始与周遭的轮回寂灭之力产生一种更深层次的交融。那枚“寂灭佛种”在他识海中大放光明,不再是单纯的寂灭,而是流转出一种“于寂灭中见真如,于轮回中证菩提”的圆满智慧。
恍惚间,了尘的神魂仿佛被牵引,脱离了些许躯壳的束缚,循着一股冥冥中的佛缘,跨越了无尽虚空,看到了一片熟悉的景象——青玄古城,城北,古佛岩!
此刻的古佛岩,与他离开时又有不同。那面光滑如镜、演化万千的岩壁,在葬魂丘轮回之力的奇异共鸣下,其上的一幅“古佛青灯图”骤然亮起!
图中,一位面容模糊的古佛,于一盏孤灯下静坐,灯光如豆,却仿佛照亮了无垠的黑暗,透出一种亘古的宁静与慈悲。
下一刻,那盏青灯的虚影,竟穿透了无尽空间,无视了葬魂丘的阻隔,直接出现在了了尘的识海之中,与那寂灭佛种缓缓重合!
“哞!”
一声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古老禅唱,在了尘神魂深处炸响!
无数关于“寂灭”、“轮回”、“慈悲”、“超脱”的佛法奥义,如同醍醐灌顶,汹涌地涌入他的意识。那不再是简单的传承,更像是一位古老的佛门大能,隔着时空,以自身感悟为灯,为他照亮前路!
“我佛慈悲……原来,寂灭非空,轮回非苦。心灯常明,照破无明黑暗;佛性不昧,超脱生死轮回!”
了尘宝相庄严,周身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原本卡在天阶六重初期的瓶颈轰然破碎,直接迈入六重中期,并且势头不减!他身后的佛光不再是纯粹的金色,而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蕴含着智慧与寂灭意境的琉璃光泽!
古佛传灯,照见前路!
这一幕,不仅让月璃和黑皇侧目,就连全力对抗煞罡的袁凡也心生感应。他感受到了尘身上那股变得更加深邃、更加接近佛法本质的气息,心中微动。
“万法同源,皆有其道。佛门寂灭,亦是我归墟之参照……”
他心有所悟,不再仅仅将寂灭煞罡视为敌人,而是尝试以自身星寂之力,去模拟、去理解其中蕴含的那一丝属于佛门寂灭的“清净”与“超脱”之意。
这个过程比之前更加艰难,两种寂灭虽有其通之处,但本质迥异,稍有不慎便是道则冲突,反噬自身。但袁凡凭借其强大的悟性与对自身之道的坚定掌控,竟真的从中剥离出了一丝微弱的佛门寂灭真意,融入自身的星寂之力中。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却让他对“寂灭”的理解,多了一个全新的视角,星寂之力运转间,少了几分暴烈,多了一丝圆融与沉淀。
葬魂丘的“机缘”,在残酷的磨砺中,正以不同的方式,滋养着他们每一个人。
袁凡抬头,看向那依旧死寂的石棺,目光深邃。
“幽嬛,你的‘馈赠’,我收下了。待我从此地走出,必让你……刮目相看!”
他知道,这煞罡炼魂,远未结束。但他已无所畏惧,反而期待着接下来的挑战。他的道,将在这一次次的极限压迫下,被打磨得愈发璀璨夺目!
(第一百六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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