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丝依旧细密地洒落,将栖霞镇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湿冷之中。陈长生踏着泥泞,快步走向镇子中央那一点昏黄摇曳的灯火——李郎中的医棚。
越是靠近,那股混合着病气、绝望和微弱草药味的浑浊气息便越发浓重。压抑的咳嗽声和痛苦的呻吟声比之前似乎并未减少,但奇怪的是,并没有新的哭嚎声传来。
这是一种诡异的、僵持般的死寂。
医棚外围着几个人,个个面色焦灼,裹着破烂的衣物,瑟瑟发抖,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混乱无助,而是带着一种极其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期盼,死死盯着棚内。
陈长生的到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些目光先是惊愕,随即猛地聚焦在他那被雨水湿透、却明显鼓囊起来的怀里!
“长…长生哥回来了!”一个半大的小子最先反应过来,声音嘶哑地叫了一声,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人群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所有目光都灼热地盯在陈长生身上。
陈长生没有理会他们,径直分开人群,走进医棚。
棚内光线昏暗,空气污浊。李郎中正守着一个快要熄灭的小泥炉,对着空荡荡的药罐唉声叹气,脸上是彻底的绝望和麻木。听到动静,他茫然地抬起头。
当他的目光落在陈长生怀里那个被小心护着的、湿漉漉的油布包时,他的眼睛猛地瞪圆了,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手中的破扇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长…长生…你…你…”他猛地站起身,因为激动和虚弱,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陈长生快步上前,将油布包小心翼翼放在那张唯一的破桌上,迅速打开。
顿时,几株虽然被雨水打湿、有些蔫软,但叶片银绿、带着鹅黄色小花的植物呈现在昏黄的灯光下!特有的清苦香气瞬间驱散了棚内一部分浑浊的病气!
“银翘草!真是银翘草!还是…还是年份不错的!”李郎中如同濒死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声音尖锐得变了调,扑到桌前,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想触碰又不敢触碰,仿佛眼前是虚幻的梦境,“老天爷…黑风坳…你竟然真的…真的找到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陈长生,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狂喜和无法理解。那地方,就算是老猎手结队也不敢轻易深入啊!他昨天说出来,几乎已经是绝望下的胡言乱语!
“快!煎药!”陈长生打断他的震惊,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铁山怎么样?”
“铁山…对!铁山!”李郎中猛地回过神,脸上的狂喜又被担忧取代,“还昏着!咳得轻了点,但烧没退!一直在说胡话!再不用药,恐怕…”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显而易见。
“这里交给你。”陈长生抓起桌上李郎中早就准备好的、空置已久的药罐,走到棚外,就着棚檐下汇集的雨水,快速清洗起来,动作麻利,丝毫不拖泥带水。
李郎中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桌上那救命的草药,狠狠一跺脚,仿佛瞬间注入了活力,手也不抖了,小心翼翼地将银翘草分成几份,嘴里飞快地念叨着:“好好好!这就煎!先给铁山灌下去!还有张婶家的娃,咳得快断气了…王婆也…”
陈长生将清洗干净的药罐拿回来,李郎中立刻将一份草药投入罐中,加入有限的清水,放在那个小火炉上。火苗舔舐着罐底,很快,一股带着浓郁苦味的药香开始弥漫开来。
这熟悉的、代表希望的气味,仿佛拥有魔力般,瞬间扩散出医棚。
棚外围观的人群骚动得更厉害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贪婪地呼吸着那带着药香的空气,眼中重新燃起了微弱的光。
药还没好,李郎中也顾不上其他人,眼睛死死盯着药罐,仿佛能把它看穿。
陈长生则转身走出医棚:“我去看看铁山。”
他快步来到铁山家那间破败的屋子。
一进门,一股热烘烘的、带着血腥味和汗臭的病气扑面而来。铁山直接挺地躺在冰冷的土炕上,脸色依旧潮红,呼吸急促,嘴唇干裂出血,胸口剧烈起伏,不时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和剧烈的咳嗽,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嘴角溢出带着血丝的沫子。
两个被李郎中安排过来照看的邻居妇人,正手忙脚乱地用破布蘸着冷水给他擦拭额头和身体降温,脸上写满了惊慌和无措。
看到陈长生进来,她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让开。
陈长生上前,伸手探了探铁山的额头,依旧烫得吓人。他的情况比李郎中描述的还要糟糕。
“药…药呢?”一个妇人怯生生地问,声音带着哭腔。
“正在煎。”陈长生沉声道,目光扫过炕边一个破碗里浑浊的冷水,“去找点干净的雪水或者雨水烧开,晾温了备用。”
他现在的话,仿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两个妇人连忙点头,小跑着出去准备了。
陈长生站在炕边,看着铁山痛苦挣扎的模样,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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