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纸的破洞,在屋内投下几块摇晃的光斑,灰尘在其中无声飞舞。
陈长生坐在冰冷的床沿上,手里端着那碗已经凉透的安神茶,却没有喝。柳依依惊恐的眼神和逃离的背影,如同冰冷的针,反复刺戳着他的神经。
屋外的喧嚣早已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寂静,仿佛整个小镇都屏住了呼吸,不敢惊扰他这尊刚刚浴血归来的“凶神”。
这种被敬畏、被孤立的感觉,比昨夜狼群的嘶嚎更让他感到窒息。
他需要做点什么。 anything. 来打破这令人发疯的寂静,来证明自己…还活着,还是个人,而不是一个仅仅被恐惧供奉的符号。
就在他思绪纷乱之际,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伴随着沉重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巷口传来。
不是欢呼,不是议论,而是…悲泣。
陈长生猛地抬起头,侧耳倾听。
哭声越来越清晰,夹杂着妇人嘶哑的哀嚎和男人沉重的叹息。
他放下碗,走到门边,再次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巷子里,几个镇民抬着一块简陋的门板,正缓慢地走过。门板上盖着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下面隐约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白布的一端,被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一大片,触目惊心。
是尸体。
昨夜战死的镇民。
抬棺的人面色悲戚,脚步蹒跚。旁边跟着一个头发花白、哭得几乎昏厥的老妇人,被两个妇人搀扶着,她是死者的母亲。还有一个半大的小子,呆呆地跟在后面,脸上没有泪,只有一种被巨大灾难击垮后的茫然和无措。
送葬的队伍。
没有唢呐,没有纸钱,只有最原始的悲伤和沉默,沉重得压弯了每个人的腰。
陈长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昨夜的血战,胜利的欢呼背后,是鲜活生命的逝去。他沉浸于自身的变化和恐惧,却几乎忘了,有人永远留在了那个血腥的夜晚。
那老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像一把钝刀子,割开了笼罩在他心头的冰层,露出里面鲜红的、依旧会痛的肉。
他几乎没有犹豫,猛地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他的出现,让原本悲戚的队伍瞬间一滞。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悲泣声戛然而止。抬棺的人停下了脚步,搀扶老妇人的女人下意识地将老人护得更紧,连那个茫然的孩子也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
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昨夜那场灾难的提醒。
空气凝固了。
陈长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无形的屏障,比狼群的包围更令人绝望。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能说什么?节哀?我是为了保护你们?这些话语在真实的死亡面前,苍白得可笑。
最终,他只是沉默地走上前,在那一片死寂和恐惧的目光中,走到了抬棺人的身边,伸出了手,搭在了那冰冷的门板边缘。
他想帮忙抬一程。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表达哀悼和…赎罪的方式。
他的手刚一搭上去,那个抬棺的汉子就猛地哆嗦了一下,像是被烙铁烫到,差点松手。另外几人也明显紧张起来,肌肉绷紧,眼神躲闪,不敢看他。
陈长生沉默着,没有收回手,只是默默地分担着一部分重量。
队伍再次缓慢地移动起来,气氛却变得更加诡异。悲泣声消失了,只剩下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声。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看他,仿佛他是混入送葬队伍中的一个不祥的幽灵。
只有那沉重的棺木重量,真实地压在他的肩上,也压在他的心上。
他们就这样沉默地走着,穿过寂静的小镇街道。沿途的住户,有人开门看了一眼,立刻又惊恐地关上门扉。有人站在远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陈长生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芒刺在背。
他终于切身体会到,那超乎常人的力量,在带来安全感的同时,也带来了何等可怕的疏离。他不再是他们中的一员了。
墓地选在镇子后山的一处缓坡上,那里已经零零散散有了几座荒草萋萋的土坟。
挖好的墓穴敞开着口,像大地的一道伤疤。
棺木被缓缓放下。老妇人扑到墓穴边,发出更加凄厉的哭嚎,用手拍打着泥土,仿佛想将她的孩子从黑暗中拉回来。
陈长生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那深褐色的棺木,看着悲痛欲绝的亲人,看着周围人脸上麻木的悲伤和恐惧。
死亡的阴影,如此具体,如此冰冷。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长生”。
∞。
那是一个多么荒谬而残酷的符号。它将见证多少这样的离别?它将承载多少这样的悲伤?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那个一直沉默茫然的半大小子,忽然挣脱了拉着他的妇人,猛地冲到了陈长生面前!
他抬起头,眼睛通红,里面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燃烧着愤怒和痛苦的火焰,他朝着陈长生嘶声大喊,声音尖利而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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