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谷的晨雾被鲜血染成了淡金色。
天赐背着昏迷的九公主在嶙峋怪石间穿行,每一步都在赭红色岩石上留下血脚印。九霄琴的断弦垂落在他胸前,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不时发出细微的嗡鸣。这声音让天赐想起青云山上那些濒死的燎原军弟兄——他们最后时刻的呼吸也是这样断断续续。
快了......天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望向雾气深处若隐若现的石碑,老剑圣就在......
背上的九公主突然剧烈咳嗽,温热的血顺着天赐脖颈流进衣领。他急忙寻了块平整青石放下母亲,这才发现她的白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这是凡人生机流逝的征兆。
天赐撕下衣袖去擦九公主嘴角的血,布料却被染得通红。
九公主微微睁眼,瞳孔已经有些涣散。她颤抖着抬起血肉模糊的右手,指尖在天赐眉心的字纹上轻轻一点。霎时间,天赐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寒冰渊底挣扎的仙子本体、瑶池畔捏碎玉盏的王母、还有......断剑谷深处那把插在祭坛上的青铜古剑。
那是......
你爹的......配剑......九公主每说一个字都要喘息几次,只有...周家血脉......
话音未落,谷中突然响起剑鸣。不是金铁交击的锐响,而是某种古老苍凉的嗡鸣,仿佛沉睡的巨龙被惊醒。天赐背后的燎原剑自动出鞘三寸,剑身上的火焰纹路亮如熔金。
雾气突然向两侧分开。
一个佝偻身影拄着木杖缓步而来,破旧斗篷下露出半张布满疤痕的脸。天赐下意识挡在九公主身前,燎原剑完全出鞘——直到看清老人空荡荡的右袖。
剑圣前辈!天赐单膝跪地,求您救我母亲!
老剑圣没有答话。他蹲下身,枯枝般的手指搭在九公主腕间。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天赐毛骨悚然——老人指尖触碰皮肤的瞬间,九公主手腕竟然浮现出细密的剑痕!
凡胎......老剑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受不住谷中剑气......
天赐急道:那我们先......
但她是瑶姬。老剑圣突然扯下斗篷,露出满身可怖的剑伤,当年为护你爹,独闯剑冢的九公主。
九公主闻言竟微微勾起嘴角。她虚弱地抬起手,指尖凝出一滴金红色的血——那是融合了天赐仙力的心头血。血珠滴落的瞬间,谷中万剑齐鸣,连老剑圣都倒退半步。
好个......母子连心......老人突然大笑,笑声震得岩壁簌簌落石,随我来!
天赐背起九公主紧跟其后。越往谷深处走,空气中的剑气就越发凌厉。九公主的皮肤开始渗出细密血珠,天赐不得不运转焚天剑诀,在体表形成火焰护罩。令他心惊的是,这些剑气遇到他的护罩竟会主动避让,仿佛认得他的血脉。
雾气散尽时,眼前景象让天赐呼吸停滞——
百丈方圆的祭坛中央,一柄青铜古剑插在星盘状的凹槽里。剑身布满青苔,却掩不住那些与燎原剑如出一辙的火焰纹。更惊人的是祭坛四周插着的十二把石剑,每把剑尖都指向中央,形成某种封印阵势。
周家......燎原......九公主突然挣扎着要下来,让我......摸摸它......
老剑圣却横杖阻拦:且慢。他转向天赐,要救她,需过三问。
天赐握紧剑柄:请问!
第一问。老剑圣的独眼突然变成剑刃般的银白色,复仇与宽恕,你选哪个?
天赐眼前立刻浮现赵德庸狞笑的脸、养母周婆婆破碎的尸身、青云山上燎原军的残旗......怒火刚要升腾,却感觉到背上九公主微弱的心跳。他深吸一口气:我要复仇,但不会变成仇人的模样。
老剑圣不置可否:第二问。力量与责任,孰轻孰重?
这次天赐没犹豫:力量为刃,责任为柄。无柄之刃,先伤己后伤人。
祭坛上的青铜剑突然震颤起来。
最后一问。老剑圣的声音突然变得恢弘,像是千万人同时在发声,若救一人需毁三界,当如何?
天赐怔住了。他低头看九公主奄奄一息的样子,又抬头望向天空——那里隐约可见斩仙台的轮廓。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三界在战火中崩塌的景象......
我会找到第三条路。天赐将燎原剑插进地面,就像我娘当年,既没放弃仙责,也没抛弃我爹。
青铜剑爆发出惊天剑鸣!青苔层层剥落,露出底下赤红如血的剑身。老剑圣突然跪地行礼:恭迎主上归来!
天赐还没反应过来,背上的九公主就被无形力量托起,缓缓飘向祭坛。他想追赶,却被老剑圣拦住:让她去。
九公主落在青铜剑旁。当她染血的手指触碰剑柄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青铜剑化作流火钻入她胸口那个透明的窟窿!九公主全身绷成弓形,白发无风自动,皮肤下浮现出与天赐相似的龙鳞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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